山门之外，风雪似乎都比往日更凛冽了几分。
黑压压的汪家修士阵列在前，身着统一制式的黑袍，气息森然肃杀，与张家山门的冰清玉洁形成鲜明对比。阵列之前，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同样身着黑袍，但衣料却似某种罕见的丝绸，在晦暗的天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他身量高挑，姿态闲适地负手而立，仿佛不是置身于两军对垒的战场，而是在自家庭院中赏雪。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容貌。
极其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许岁，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色却是一种秾丽的绯红，仿佛饮过鲜血。一双凤眼眼尾微挑，瞳孔的颜色竟比常人都要浅淡一些，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质感，顾盼之间，流光潋滟，足以摄人心魄。
这与慕砚青想象中的汪家首领——一个阴鸷、深沉、或许带着岁月沧桑的老者形象——截然不同。
慕砚青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处，一步步走来，白衣在风雪中飘拂，不染尘埃，与对面黑袍青年的邪魅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当慕砚青走近，看清汪藏海容貌的瞬间，他心中微微一动。这张脸……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那过于完美的年轻容颜下，似乎隐隐透出一种违和的、非人的气息。
而就在慕砚青出现的刹那，一直背对着他，仿佛在欣赏雪景的汪藏海，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慕砚青。
下一刻，汪藏海脸上那点闲适淡漠的神情瞬间冰雪消融，一种极其生动、甚至可以说是灿烂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日般，在他脸上绽放开来。那笑容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见到了阔别已久、思念至深的故人。
然而，慕砚青的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因为在那温柔笑容的背后，汪藏海那双浅色的琉璃眼眸中，翻涌着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
那里面有毫不掩饰的、炽热到几乎烫人的……仰慕？有如获至宝般的狂喜？有历经漫长等待终于得见的满足？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带着强烈独占欲的痴迷，以及一种……与西王母眼神中偶尔闪过的、如出一辙的、偏执而病态的爱恋！
这种极端情感，出现在一个初次见面的、立场敌对的男人眼中，诡异得让慕砚青脊背生寒。
他体内那只沉寂多年的情蛊，在这一刻，竟像是被某种同源的气息引动，微微躁动了一下。
“哥哥。”
一个清晰而亲昵的称呼，带着难以言喻的缱绻意味，从汪藏海那秾丽的唇瓣中吐出，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慕砚青的耳畔，也传入了后方紧张关注着的张家人耳中。
哥哥？
所有听到这个称呼的人，包括张海渊等人，全都愣住了。
慕砚青脚步顿住，站在距离汪藏海三丈之外的地方。他心中的疑惑如同雪崩般汹涌而至，瞬间达到了顶峰。
哥哥？
他确信自己没有任何兄弟。他的来历，他的过去，虽仍有大片空白，但关于亲缘的部分，他有着清晰的认知。他乃是天地所生，并无血亲。
那这声“哥哥”从何而来？
是认错人了？不可能。汪藏海这等人物，费尽周折，布下如此阵仗，目标明确地要见他，怎会认错人？
是阴谋？是某种扰乱他心神的手段？
慕砚青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瞬间锁定了汪藏海，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试图剥开那层温柔笑意的伪装，直刺其灵魂深处。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不是因为那声莫名其妙的称呼，而是因为汪藏海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与西王母同源的病态情感。
这个人，和西王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口中的“哥哥”，又意味着什么？
风雪在两人之间无声盘旋，气氛诡谲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