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回到了月亮湾,刚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了炖肉的香味。
他快走几步,刚踏进门就看到了一个人正站在火炉边忙活着。
杨海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有些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妈?”
春兰满怀笑容看向他。
“妈妈!”
杨海喊了一声,奋力地扑向了春兰怀里。
母子两人,热泪满面,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妈妈,妈妈!”
“哎!”
杨海时隔十年,再次吃到了妈妈给他做的饭菜。
春兰去洗碗倒水,杨海也一步不离地跟在春兰身后。
今天是杨海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
母子两人吃了饭,就去买了酒和饼干,一起相跟着往沁县的烈士陵园走去。
“儿子,你今年考得怎么样?”
“妈,我考了560分,老师说我可以考一个好学校!”
春兰微微一笑。
“我儿子真棒,你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
“我想考军校!我想像爸爸一样报效祖国。”
“可是当兵太苦了!”
“军校不用掏学费,每月还有补助!”杨海看了妈妈春兰一眼说道,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这是爷爷的遗愿,也是我的愿望。”
杨海从小听爷爷讲着军队的事情长大,最爱听的故事就是杨家将的故事。
他一直以父亲和爷爷为骄傲,一直想着能像他们一样。
“儿子,你如果想报考其他学校,不用担心学费!妈妈有办法!”
杨海心里陷入了矛盾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笑着转移了话题。
“妈,咱们一会就能见到爸爸了!正午太阳照下来,正好照在爸爸身上。爸爸的坟修的最高,名字也最大,功勋也最大。”
听到杨海说起自己的爸爸。
春兰不由得想起了,那道年轻的身影。
母子两人,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直到那最高处的墓碑。
杨阳,连长,曾因军区比武获得“二等功”勋章一枚,曾在2002年年底“非典”疫情中做出突出贡献,为了保障党和人民的财产安全,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获得“一等功”勋章。。。。。。。
春兰看着那幅遗像,杨阳还是十年前年轻的模样。
一股浓烈的悲伤再次涌上心头,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快过年的冬天。
春兰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再次变得痴痴傻傻,没有了正常人的思维。
只是眼睛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杨海焦急地带着妈妈春兰去了医院,再回到月亮湾。
他心里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是因为妈妈春兰短暂地恢复了正常。
又害怕妈妈再次变回原来那样。
第二天清晨,太阳出来的时候,春兰又出现在了火炉旁,笑着和他说道:“儿子,快起来吃饭了。”
妈妈又醒了!
杨海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这天,春兰拿着杨阳的功勋章去找到杨海他大伯上班的地点。
春兰只有一句话,“给我三十万,从此恩怨全消,不然我就拿着去找政府。”
没有办法,杨海他大伯,只好同意。
“二十天以后,你去我家拿钱!但是房子我要收回来。”
春兰点点头同意了!
……
张道陵回到家安置好王桂花,便骑上自己的小摩托去了端氏镇吴家沟。
那处坡坡上的房子,依旧破旧。
“咦,姐夫,你怎么来啦。你可真会来,我爸和我姐今天都不在家!”
吴紫萱扭动着腰肢说道。
张道陵听着这糟糕地对话,尴尬地问道。
“紫萱啊!你爸爸怎么样?”
“哇哇吐血,我爸爸怕是要不行了?姐夫我已经两天没吃饱饭了,你会下面给我吃吗?”
“你爸在哪住院呢?”
“好像叫市医院!”
“走,姐夫带你吃饭去,吃完饭去找你姐!”
就这样张道陵骑车带吴紫萱吃了一大碗牛肉板面。
一起坐车去了市区。
虽然是星期天,市医院内依旧人潮汹涌,来求医问药的络绎不绝,和瑞金医院一样。
张道陵带着吴紫萱在住院部找了大半天,才在消化科找到了吴紫涵。
“张道陵、吴紫萱你们怎么来了?”吴紫涵额头上青紫一片,惊讶地问道。
“姐姐,姐夫带我去吃了牛肉板面,牛肉可好吃了!我的肚子都被吃大了。”吴紫萱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搂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圆滚滚白花花的肚皮。
吓得吴紫涵赶忙按住她的小手。
张道陵则瞪大眼睛,直到吴紫涵看过来,他才将头转向别处。
三人一起去外面。
姐姐紫涵原本想让紫萱到病房看着她父亲,可又害怕紫萱捣乱,这才将她也带上。
“紫涵,你爸爸怎么样了?”
“胃上长了东西,出血一直止不住,现在肝肾都衰竭了,医生说……可能治疗的意义不大了。”
紫涵不由得想起那一天。
听到村头的吴家大爷大妈意外去世以后,他爸爸就回自己楼上将自己的棺材也背了下来。
过了两天,他又去镇上买了寿衣。
吴紫宣还傻乎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紫涵却发现父亲不对劲,刚问了一句,“爸,你怎么了?”
她父亲便开始大口大口吐血。
急得她赶紧叫上村里小亮的三轮车,将他们送到医院。可是县医院一看,又叫转院到市里。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经波折,吴紫涵和他爸爸来到了市医院。
住下院来一查,胃里长了东西。
因为大量出血,肝肾功能都不好了。
她爸闹着要出院。
其实吴紫涵自己知道爸爸是害怕人财两空。
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妹妹,就剩下她爸爸一个亲人了。
她哭着,咆哮着,拦在他爸身前,不让他走出医院。
“爸.......咱治,行不行?求您了......钱......钱我去借,我去贷款,我去挣!总有办法的!”
“爸,这条命不值钱......咳咳咳咳......囡囡啊!”
“不值钱?”她喃喃重复了一句,像是没听懂。
下一秒,愤怒又哀伤情绪像火山一样,轰然爆发。
她“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医院坚硬的地板砖上。
膝盖撞出沉闷的响声,她却感觉不到疼。
“没钱,我可以去搬砖,我有力气的,我一顿可以吃一大碗饭!女儿求求您了。爹啊!我给你磕三个头,你跟我回去看病去吧,你知道不知道啊!我和妹妹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这一声喊,凄厉得划破了医院压抑的气氛,带着血,带着泪,带着无边的痛楚和气急败坏的无奈。
她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向坚硬的地面。
“咚!”
第一下,她的眼前就冒出星星。
父亲被病痛折磨得脱了形的脸,在眼前晃动。
“咚!”
第二下,额角一片麻木,破了皮,渗出血丝。
她不管,只是更用力地磕下去。
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一晚父亲抱着脸盆哗哗吐血的场景。
“咚!”
第三下,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她抬起头,额上一片青紫,头发散乱,眼神狂乱得像一头即将被饿狼吃掉的牛犊。
“爹啊!爹啊!你跟我回去看病去吧!我求你了!我求求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