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灰蒙蒙的天空将满天飞雪也映衬成了灰白色，地面、树梢渐渐积了层薄雪。
今年冬天的京城依旧是冷的人直打哆嗦，大多数人都选择呆在温暖的室内，除了要挣钱糊口不得不外出的，外头基本上没多少人。
而偏僻的乡村野地里就更是如此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鬼魅一样行走在田埂的间隙。
如果这会儿有人仔细观察，大概能注意到他帽子里露出来的发丝已经有些结冰了。
从村子里穿行而过，绕了很复杂的一段路之后最终上了附近的一条乡道。
不远处的电线杆下头，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静静的停在路边，半旧的车身和轮胎沾了不少灰泥，看上去并不起眼。
引擎盖和车顶将近两厘米的积雪足以证明这辆车应该已经在这里停了好一会儿了。
黑衣男人双手插兜，低着头径直走了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迅速钻了进去。
坐在后座的男人喝了口咖啡，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电脑上的文件，“回来了？”
温和随性的口吻像是问候离家归来的亲友一样，十分亲昵。
进来的黑衣男人身上落了不少积雪，也没有在外头抖一抖，这会儿已经全带进了车里。
“啊，回来了。”他摘掉头上的帽子，抱怨起来，“这特么的京城什么鬼天气啊？简直冷死人了。”
停下手里的忙碌，江楚非偏头看向身边跟难民一样一身狼狈的人，好脾气的笑笑。
“华国北方冬天就是会比较冷，你习惯东南亚、靖海那边的环境了，难免不习惯这里，今天辛苦你了阿慈。”
车内开了车载空调，要比外头暖和的多。
阿慈动作麻利的把潮湿的上衣脱下来，“就跟你之前预料的一样，消息一放出去，二叔公那边果然立刻就按奈不住找上你那妞儿了，心急得很。”
赤着上身，没了湿冷的衣物黏在身上反而舒服了不少，他眯起眼道：“老板之前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他们也不知道剩下的那本账本在哪里。”
“二叔公盯着这点东西不是一两天了，好不容易听到消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江楚非含笑道，“他一早就认定了我知道东西的下落，自然会上当。”
阿慈不屑的冷哼，“一群没脑子的东西，都不去查查事情真假就敢出手。”
说到这里，他特意留意了一下江楚非的表情，“这帮废物抓个女人都抓不着，最后没办法把你那妞儿连人带车撞进水里了，真不讲究。”
只可惜，江楚非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扫了一眼他身上还湿着的衣服，“所以你才跳下水救了她？”
“可不是嘛。”阿慈不悦的扯扯自己额前的头发，“你看看我这头发都结冰了。”
就冲这点，之前一刀结束了那个口罩男的命真是便宜他了。
越想越不痛快的阿慈接过副驾驶的通差递过来的热饮喝了口，瞥了一眼温和的江楚非，老毛病又犯了。
“老板，你就不问问你那妞儿怎么样了？”他挑了一下眉，凑近江楚非，“这么冷的天，出了车祸之后再掉进河里好几分钟，以一个普通女人的体质来说，她存活率很低。”
就像是猫科动物总是会忍不住用爪子扒拉调戏感兴趣的人或者物，阿慈也是如此，总有种贱贱的劲头。
江楚非闻言低笑了起来，“我跟你说过的，她只是我的小妹妹而已，我很喜欢她，把她当家人看待。”
大概是在看电脑的关系，他鼻梁上难得架了一副眼镜，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越发的清贵优雅。
“不过，如果连你去都救不了她，那大概就是天意吧，我可能会有点难过。”
即便是在说这样的话时，他脸上也仍然是笑着的，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也没有，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没变过。
阿慈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随即失望的发现自家老板应该是真的没有撒谎，忍不住有点纳闷。
“不对啊，你以前不是挺关心这丫头的吗？怎么现在这么狠了？”
以前专门派了高手远距离保护，暗中把人保护的滴水不漏了，生怕有人不知道那女人是他在罩着的。
人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差点没命，他居然这么淡定？
不过转念一想，他都毫不犹豫的舍得用那女人下套了，想来也是不在乎了。
阿慈丝毫不掩饰自己看戏失败的失望，“不在乎你早说啊，我把她从水里捞出来也就仁至义尽了，结果费那么大力气把人救活了，老板你又不在乎了。”
副驾驶上的通差听的眼皮直抽抽，见了鬼一样暗暗观察后座上自家老板的反应。
了解江老板性情还敢这么跟他说话的，阿慈这个疯子绝对是头一个。
江楚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车窗外下个不停的雪，过了很久才回答，“以前的小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会再跟我一条心了。”
说到最后，他微微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变的，果然谁都避免不了。”
“你这妹妹长得挺漂亮，可惜眼睛不行。”阿慈撇撇嘴，“年纪轻轻的，眼睛就瞎了，选谁不好偏偏选了——”
“阿慈。”江楚非抬眸看了他一眼，“二叔公那边的人处理好了？”
他直接岔开了话题，摆明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阿慈被这轻描淡写的一眼盯得脊背发寒，也不敢再继续挑战自家老板的底线，瞬间老实了不少。
“老板交代的事情，我肯定要办好。”
他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衬得小麦色的皮肤更多了几分野性，“不过，你那妞……啊妹妹，挺厉害的，三个人干掉了两个，剩下一个我也有好好招待。”
“那就好。”江楚非拍拍他的肩膀，“二叔公年纪大了，这几年人也越来越糊涂，我们身为小辈，也不能看着他这么胡乱做事。”
如果忽略掉话里的含义，这画面很像是谦和有礼的兄长正在教导弟弟。
“不过二叔公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听信那些人的话，主动来对付你，真是自寻死路。”阿慈冷笑了一下，“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正愁找不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