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取心被骂得一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陆禾又转向正在满场乱窜的苏晓雨。
“还有你!让你辅助,不是让你拉仇恨!”
“找到它的频率,扰乱它,撕裂它!”
“《胡笳十八拍》的悲愤,是能撕裂灵魂的!”
两人被骂得狗血淋头,都停了下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陆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
他知道不能急,这两个人都是未经雕琢的璞玉,需要引导。
他走到白取心面前,声音放缓了一些。
“闭上眼,感受你背后那块碑。”
“别去想怎么用力,去想‘杀’这个字。”
“白起一生,为何而战?”
“为秦,为一统。挡在他面前的,皆为死物。”
“他的眼中没有活人,只有需要被抹除的障碍。”
“你的斧头,不是用来砍的,是用来‘终结’的。”
“找到那条线,那条能终结它生命的线。”
白取心似懂非懂,但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努力摒除杂念,去感受背后那块碑上传来的冰冷杀意。
陆禾又看向苏晓雨。
“别把它当成一个整体。世间万物,皆有其独特的‘律’。”
“山有脉络,水有流向,生命也一样。”
“它的甲壳,它的能量流转,都有自己的‘音调’。”
“你的任务,不是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
“而是找到它的‘律’,然后,以你的‘律’去撼动它的‘律’。”
苏晓雨怔怔地看着陆禾,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能力还能这样去理解。
这已经超出了战斗的范畴,近乎于“道”。
“再来。”陆禾退到场边。
岩铠甲虫再次冲了过来。
这一次,白取心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猛冲。
他半蹲着身体,双眼微闭。
手中的短斧垂下,斧刃上,一抹极淡的血光一闪而逝。
苏晓雨也深吸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她在用心去“听”,去感受那头甲虫奔跑时,能量在体内流转的独特“节拍”。
“就是现在!”
在甲虫即将撞上白取心的前一刻。
苏晓雨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手指猛地向下一划!
“嘣——”
一道尖锐到极致,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单音,精准地炸响在甲虫的头颅侧方!
不是大范围的噪音,而是凝聚成一点的“破音”!
岩铠甲虫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僵直。
它体内流转的能量,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紊乱。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被白取心捕捉到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戏谑。
只剩下纯粹的、冷酷的杀机。
他没有跃起,也没有大吼,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手中的短斧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
精准地劈在了甲虫左前肢与身体连接的关节缝隙处!
那里,正是能量紊乱的中心点!
“噗嗤!”
不再是清脆的金铁交鸣。
而是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了那坚不可摧的甲壳连接处。
成功了!
白取心和苏晓雨同时看向对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狂喜。
陆禾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心中却暗自点头。
一个杀心果决,天赋异禀。
一个心思纯净,悟性极高。
都是好苗子。
“别高兴得太早。”
陆禾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们的晶石,坚持不了太久。现在,继续。”
看着那头因受伤而彻底暴怒的岩铠甲虫。
再看看自己手中迅速消耗的晶石,两人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
这根本不是训练,这是榨干他们每一分潜力的折磨!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涩和……
一丝被点燃的,名为斗志的火焰。
原来,力量是这样的。
原来,我们也可以这么强。
两人没来得及高兴多久。
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在岩铠甲虫狂风暴雨般的反扑下,又迅速变得摇摇欲坠。
那头甲虫在关节处受创后,彻底陷入了狂暴。
它放弃了笨拙的冲撞。
转而用那如同攻城锤般的巨大头颅,疯狂地扫荡着周围的一切。
钟乳石被撞得粉碎,地面被犁出一道道沟壑。
“当!”
白取心再一次被震飞。
这一次他学乖了,在空中一个狼狈的翻滚卸掉力道。
落地时没摔个狗吃屎。
“老大!这玩意儿嗑药了吧!”
他朝着场边的陆禾大喊。
“它怎么比刚才还猛!”
陆禾像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另一边的苏晓雨,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的小脸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每一次拨动虚空中的“琴弦”,对她的精神和魂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她努力想再次找到之前那种“破音”的感觉。
可越是心急,就越是找不到。
弹出的音波时而尖锐,时而沉闷。
虽然能对甲虫造成一些干扰,却再也无法造成之前那种一锤定音的效果。
“铮——”
她又一次尝试,非但没能扰乱对方,反而像是在给它挠痒痒。
岩铠甲虫猛地调转方向,锁定了她。
“小心!”
白取心吼了一声。
顾不上调整呼吸,提着斧头就冲了上去,试图为她解围。
然而,岩铠甲虫只是用身体侧面狠狠一撞。
白取心就像个皮球一样,再次被撞飞出去。
连斧头都脱手了。
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陆禾终于再次开口。
“白取心,你的天魂是人屠,不是莽夫。”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菜市场抢白菜的大婶有什么区别?”
白取心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这话,一张黑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陆禾的目光又转向苏晓雨。
“蔡文姬的悲愤,不是让你用来哭鼻子的。”
“她的琴音能让胡人肝肠寸断,是因为那里面有国仇家恨,有颠沛流离的血与泪。”
“你的呢?你的琴声里只有害怕。”
他的话像两记耳光,抽在两人脸上。
苏晓雨咬着下唇,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白取心也捡起了斧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复杂。
训练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岩铠甲虫沉重的喘息声。
苏晓雨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头狰狞的怪物。
陆禾的话点醒了她,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情绪去弹奏。
而不是用“蔡文姬”的情绪。
她试着去想象,想象那片荒凉的北地,想象被掳掠的悲苦,想象归汉时的欣喜与彷徨……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从她心底深处涌起,顺着魂力,流淌到指尖。
她再次拨动琴弦。
这一次,没有尖锐的破音。
而是一道悠长、哀婉,仿佛带着泣血之声的音律。
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岩铠甲虫。
“呜……”
正在暴躁冲撞的岩铠甲虫,动作猛地一僵。
它发出一声近似于悲鸣的低吼,巨大的头颅开始不安地晃动。
那道音律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细针,在它的脑袋里搅动。
有用!
白取心眼睛一亮。
他看到甲虫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迟钝、混乱。
每一次抬起受伤的肢体,都伴随着一阵能量的剧烈波动。
他没有立刻冲上去。
他学着陆禾之前的样子,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像一个潜伏在草丛里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
他的眼中,平日的跳脱和市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静,一种视生命为草芥的漠然。
那条线……终结的线……
他在寻找。
终于,在岩铠甲虫又一次被那哀婉的琴音刺激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时。
它的腹部因为剧烈的动作,短暂地离地,露出了下面柔软的能量节点。
就是现在!
白取心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贴地的血色影子。
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和角度,瞬间切入岩铠排甲虫的身下。
手中的短斧,不再是劈砍。
而是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无比地,向上、一捅!
“噗——”
整个训练室的嘈杂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恭喜,您已击败一阶岩铠甲虫。”
机械音响起的同时,还开始播放一首悠扬婉转的音乐。
感觉就像游戏打通关了一样。
场地内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陆禾看了看时间。
“你们一共用了36分钟29秒。”
苏晓雨和白起原本以为会得到夸奖。
陆禾下一句话却让人两人差点直接升天。
“我给你们定的目标是……2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