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联，圣殿骑士学院，先知的图书馆。
这里的空气中，飘浮着古老羊皮卷和陈旧木料混合的独特香气。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陆禾在欧联的“质子”生涯，说不上轻松，只能说……相当惬意。
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人质。
一个关乎华夏、欧联、美利坚三方博弈的，活生生的人质。
按照他自己亲手布下的局，华夏根本不可能用那头准六阶【四翼墟龙】的核心来交换自己。
到嘴的肉，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他陆禾的归期，完全不取决于华夏愿意付出什么。
而是取决于美利坚愿意为了那个传说级天魂的米洛斯·塞隆，付出多大的代价来“捞”自己。
根据美利坚一贯的作风，他们绝不可能乖乖就范，任由华夏拿捏。
所以，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在美利坚想出新的阴损招数之前。
老老实实待在这座号称欧联精神与规则双重圣域的图书馆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毕竟，还有一位活着的传说——先知【摩西】看守。
安全系数，直接拉满。
“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图书馆的宁静。
让娜·黛西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长裙，但依旧掩盖不住那股属于圣女贞德的英气。
只是此刻，那张俏脸上写满了冰冷。
她走到陆禾常坐的书桌前，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看着他。
眼神中，再无之前的敬佩与善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和一丝疏离的敌意。
陆禾从一本讲述条顿骑士团历史的古籍中抬起头，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怎么了，让娜圣女，来看我这个阶下囚？”
让娜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你戏耍了整个欧联。”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陆禾合上书，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依旧平静。
“这是一场赌局，不是吗？”
“奥古斯都赌我不敢，赌我没有能力，赌我会被欧联的威严吓退。”
“而我，赌他不敢在禁忌之渊杀我，赌他不敢承受六阶天灾降临的后果。”
“他输了，我赢了。战利品自然归胜利者所有。”
“这很公平。”
“公平？”让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愤怒地看着陆禾。
“你让欧联百年的骄傲蒙羞！你让无数为了对抗虚空而牺牲的英魂，成为了你计划的背景板！”
陆禾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平静地说道：“骄傲，不是别人施舍的，是靠自己打出来的。”
“至于牺牲的英魂……”
“我尊重他们，就像我尊重华夏牺牲的先烈一样。”
“但这与我拿回本就属于华夏的东西，并不冲突。”
“你……”
让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这个男人面前占到任何言语上的便宜。
他的逻辑清晰得可怕，也冷酷得可怕。
最终，她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份平静逼疯。
陆禾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这份坚持，倒也不坏。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图书馆的深处。
那里，终日笼罩在阴影之中。
先知就坐在那片阴影里，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气息若有若无。
这两天，陆禾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感悟着作为质子与始皇帝天魂的共鸣。
其次，他花时间最多的，就是在观察这位先知。
一个活了超过百岁的老怪物。
一个觉醒了【摩西】的顶级强者。
他的身上，必然沉淀着无数历史的秘密。
陆禾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在与李青玺谈话之后，就一直盘桓在他心头，却被后续一连串计划暂时压下的问题。
即便是李青玺，也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关于百年前的真相。
关于华夏那位曾经的擎天之柱，李凤天。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走向图书馆深处的那片阴影。
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堂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距离先知十米远的地方停下，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昏暗起来。
先知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陆禾也不在意，他凝视着那团深邃的黑暗，突兀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先知。”
“我想知道一件事。”
“一百零三年前，华夏的五阶强者李凤天，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
图书馆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与【幻冬之主】同归于尽？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悲壮而伟大的英雄故事。
一个为了守护人类文明，不惜牺牲自己的华夏强者，在异国他乡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其中充满了疑点。
陆禾的脑海中，前世的历史知识与这一世的觉醒者常识飞速交织、碰撞。
以李凤天五阶的实力，在那个年代堪称人间之神，是真正的战略级威慑力量。
当他意识到欧联的守护神已经撤退，自己被当做炮灰，“驱虎吞狼”之计已经明朗时，他想走，谁能拦得住？
一头同样是五阶的【幻冬之主】？
或许能让他受伤，但想留下他的性命，绝无可能！
五阶强者，手段神鬼莫测，保命的底牌绝对不止一两张。
为了人类？
也许吧。
但在陆禾看来，这个理由太过高尚，也太过……单薄。
李凤天是华夏的守护神，他的第一职责，是守护华夏。
在华夏本土没有受到直接且致命的威胁之前，他没有任何理由。
为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想算计他的“盟友”，去选择最惨烈的同归于尽。
这不符合逻辑。
更不符合一个能修炼到五阶的强者的心性。
除非……
除非当时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死！
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先知依旧静默。
他那身宽大的罩袍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根本看不清脸。
但陆禾可以肯定，他正在“看”着自己。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那片阴影中弥漫开来，仿佛连光线都被那沉重的历史感压得弯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陆禾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极有耐心，像一个最虔诚的求知者。
他知道，这位活了百年的先知，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很可能，就是那段历史的亲历者！
许久。
久到陆禾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一个苍老、干涩的声音，从那片黑暗中幽幽响起。
“与【幻冬之主】同归于尽。”
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历史事实。
“这个答案，奥古斯都已经给过你了。”
陆禾笑了。
“他给的，是欧联希望世人看到的答案。”
“而我想要的，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