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被毁,情道领域如同被抽去梁柱的宫殿,轰然崩塌。
粉红色的光芒急速褪去,露出百草城原本的天空,阳光刺破阴霾,洒落在狼藉的广场和无数茫然失措的修士身上。
领域消散的瞬间,反噬之力如同决堤洪水,汹涌地冲向云尊仙!
他周身那浓郁的情执念力失去了阵眼的转化与疏导,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与道基!
“不——!”
云尊仙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咆哮,身形在空中剧烈摇晃,那模糊的面容扭曲,显露出痛苦与狰狞。
他试图强行压制反噬,但那百万年来积累的、混杂了无数修士痴怨贪嗔的负面情念,此刻如同千万把利刃,从内部切割着他的道心。
祝只安立于虚空,面色虽然苍白,气息却依旧平稳。
他冷眼看着云尊仙在反噬中挣扎,并未趁机出手。
无情道心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道基正在寸寸碎裂,那扭曲的“情道”已然走到了尽头。
下方广场,随着领域消散,甜腻异香褪去,那些失控的修士眼中的疯狂逐渐被清明取代。
他们看着周围的惨状,看着自己手中的兵刃与身上的血迹,大多面露骇然与悔恨。
一些心志不坚者甚至当场道心崩溃,痛哭流涕。
凌霜、林澈等人从密室中冲出,与祝只安汇合。
看到云尊仙的惨状,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凌霜快速扫视全场,执法堂的本能让她立刻开始组织剑宗弟子维持秩序,救治伤员。
墨渊站在她身侧不远处,虽未多言,但那守护的姿态已然明确。
林澈扶着脸色苍白的苏清瑶,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
苏清瑶对他虚弱地笑了笑,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萧战则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身旁石虎的肩膀,又小心地看向柳如眉,见她虽疲惫却目光清亮,心中大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时,异变再生!
那在地上蜷缩抽搐的顾言,因阵眼被毁,体内的子母情蛊失去了控制,反噬之力尤为猛烈。
他七窍中流出黑血,面目狰狞,眼中充满了被欺骗、被操控的绝望与疯狂。
他死死盯着空中挣扎的云尊仙,用尽最后力气嘶吼道:“老贼!你骗我!你说过会让我成就大道!你利用我——!”
吼声未落,他体内情蛊彻底爆发,整个人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
“不好!他要自爆!”
林澈脸色一变,太乙金仙的自爆,威力足以波及小半个百草城!
祝只安眼神一凝,正要出手禁锢那片空间。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还快!
是云尊仙!
他在自身道基崩毁的巨大痛苦中,听到了顾言的嘶吼,看到了那决绝的自爆。
那一瞬间,他扭曲的脸上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神色,有愤怒,有嘲讽,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惜?
或许是想起了这个徒孙多年来的“忠心”侍奉,或许是这决绝的反叛触动了他内心深处那被扭曲掩埋的、对“真情”的一丝渴望,又或许,仅仅是濒临毁灭时,对同样走向毁灭之物的最后一点“共鸣”?
没有人知道云尊仙那一刻究竟想了什么。
只见他猛地探出那只由情执念力凝聚、已然开始溃散的大手,并非拍向祝只安,也不是抵挡攻击,而是径直抓向了下方即将自爆的顾言!
“废物……连死,都要弄脏本尊的地方吗?”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嘲弄。
巨手将顾言连同那狂暴的自爆能量一同攥住!
紧接着,云尊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张开那已开始虚幻的嘴,将那只攥着顾言和自爆能量的巨手,猛地塞入了自己口中!
他要……吞噬这自爆?!
“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巨响从云尊仙体内传来!
他整个身体剧烈膨胀,又瞬间干瘪下去,周身的粉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气息更是跌落到了谷底,变得如同凡俗将死的老人。
他硬生生以自身残存的道基和力量,吞噬并压制了顾言的自爆!
但这无疑加速了他自身的毁灭进程。
云尊仙悬浮在空中,身形佝偻,那模糊的面容彻底消散,露出一张苍白而布满裂痕的脸,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情……何为情……阿芷……我错了吗……”
阿芷,正是他百万年前那位病逝的爱人,是他走上扭曲情道的起点。
祝只安看着他这般模样,眼中无悲无喜。
他能感觉到,云尊仙的生命气息正在飞速流逝,道基已彻底崩坏,回天乏术。
那强行吞噬自爆的行为,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你的道,始于执念,终于执念。”
祝只安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云尊仙耳中,“掌控情而非被情控,你终究……未能做到。”
云尊仙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中似乎恢复了一丝焦距,他看向祝只安,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那苍老的面容上,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他的身体开始从边缘化作点点粉红色的光尘,缓缓消散在空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不甘的怒吼。
这位活了百万年、搅动仙界风云、妄图窃取本源的炼虚合道大能,最终在道基反噬与自我毁灭中,悄无声息地走向了湮灭。
随着他的彻底消散,天空中最后一丝粉红色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阳光毫无阻碍地照耀着百草城,温暖而真实。
城中的混乱渐渐平息,幸存下来的修士们,无论是各大仙门弟子还是散修,都心有余悸地看着这片狼藉,看着空中那几位力挽狂澜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祝只安缓缓落下身形,衣袂在微风中轻扬。
他目光扫过凌霜、林澈、苏清瑶、萧战、柳如眉和墨渊,看到他们虽然疲惫却坚毅的眼神,心中那属于“祝只安”而非“无情道”的部分,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危机暂时解除,但后续的清理、安抚、追查余孽,以及向仙界联盟禀明此事,都才刚刚开始。
而经此一役,“情非劫,执为劫”的理念,或许将随着今日幸存者的口耳相传,逐渐在这被“恋爱脑”困扰的仙界,播下一颗不同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