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锵——!
腰间剧烈震颤的苗刀“烛阴”,器灵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灵魂即将被那焚世怒火彻底吞噬的危机!就在祝龙理智的堤坝即将被狂暴的烛龙之力彻底冲垮的千钧一发之际,刀柄处猛然爆发出一股清冽如极地寒泉的幽蓝光芒! 这光芒并非炽烈夺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特意蕴,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倾泻而下,强行灌入祝龙沸腾如岩浆的血液和几近崩断的狂乱精神识海!
“呃啊——!!!”
祝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这并非肉体的疼痛,而是源于灵魂层面的剧烈撕扯!那股源自器灵的清凉能量流,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逆流而上的冰川,狠狠撞进他奔腾咆哮的烛龙血脉洪流之中!冰与火的碰撞在他体内轰然爆发!他高大的身躯如同狂风中的枯树般剧烈摇晃、颤抖,双膝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那双燃烧着熔岩的赤红眼眸,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地明灭闪烁,每一次明暗交替都伴随着他痛苦的痉挛!周身散发出的、足以扭曲空气的恐怖高温,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按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潮、消散!苗刀“烛阴”上那刺目的暗红血光也如同被冷水浇熄的火焰,骤然收敛,变回深邃沉重的乌黑本色,那震天龙吟般的嗡鸣也随之低落,化作低沉的、仿佛精疲力竭后的喘息。
系统的强制介入,以消耗“烛阴”器灵本源契合度为代价,如同给失控的疯牛套上了最沉重的枷锁,终于暂时压制住了那濒临爆裂的烛龙血脉!
但这强行镇压带来的反噬同样猛烈!祝龙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脱力感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透支后的哀鸣。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耳中嗡鸣不止。他抱着王石头那已然冰冷的遗体,再也无法站稳,踉跄着向前扑倒,最终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浸满血污的焦土之上!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早已破烂不堪、布满硝烟和血痂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凉。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冲动被强行按捺下去,留下的却是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虚,以及深入骨髓、仿佛灵魂被抽干的极致疲惫。然而,比这疲惫更尖锐、更持久的,是低头凝视怀中王石头那苍白、凝固着最后一丝守护执念的年轻面容时,那股如同钝刀反复切割心脏的锥心刺骨之痛!
“祝龙兄弟!你……你怎么样?” 李青山强忍着肋骨断裂般的剧痛,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再次挣扎着爬了过来。他看到祝龙眼中那骇人的赤红已然褪去,重新显露出属于“人”的、尽管充满悲伤但总算清明的眼神,这才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浊气。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呼出,目光扫过被大衣覆盖的王石头,再看向不远处手术方向,想到气息奄奄、生死未卜的赵大锤,一股巨大的悲恸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嘹亮、激昂、带着无尽穿透力的冲锋号声,如同燎原的星火,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第10军的先头部队,如同出闸的猛虎、下山的群狼,以无可阻挡的气势,从西北方向狠狠撕开了日军尚未完全合拢的包围圈!雪亮的刺刀在残月下闪烁着复仇的寒光,愤怒的吼声压倒了日军的惊惶!他们如同滚滚铁流,迅速与常德城内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57师守军汇合!内外夹击之下,日军本就因猛烈炮击和祝龙那非人狂暴而动摇的攻势彻底崩溃!如同退潮般丢下了大量残缺不全的尸体、扭曲的枪支、甚至冒着黑烟的掷弹筒和来不及带走的弹药箱,在军官歇斯底里的呵斥声中,仓惶狼狈地向澧水方向败退。常德城,这座在烈焰与血海中坚守了无数个日夜的孤城,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后,终于……暂时守住了!
浓烈得化不开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尸体焦糊的恶臭、刺鼻的血腥味以及火药燃烧后的硫磺气息,如同粘稠的毒雾,沉甸甸地弥漫在铁匠巷这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废墟之上。幸存的士兵们,脸上混杂着疲惫、麻木、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深沉的悲恸,如同沉默的幽灵,开始机械地、却又无比仔细地清理着这片人间地狱。他们小心翼翼地翻动断壁残垣,收敛着曾经并肩作战、如今却肢体残缺的袍泽遗体,用能找到的任何布片盖住他们失去生机的脸庞。对于伤者,则用最简陋的担架,尽可能轻柔地抬往临时设立的救护点。每一次搬运,都伴随着压抑的呻吟和沉重的叹息。
祝龙在李青山无声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有些迟滞,身体深处传来阵阵被抽空般的虚弱感。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王石头那冰冷、僵硬的年轻躯体,平放在一处相对完整、没有明显血污的青石板上。他蹲下身,用那双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仔细整理了一下王石头那被血污和尘土凝结成一缕一缕的头发,又轻轻拂去他脸颊上的几粒碎石。最后,他沉默地脱下那件缴获自日军军官、相对还算完好的黄呢大衣,动作轻柔地盖在了王石头的身上,将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年轻脸庞,连同那双曾闪烁着敬畏与希望、如今却永远黯淡下去的眼睛,一同遮盖。祝龙沉默地站在旁边,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月光惨白,勾勒出他棱角分明却写满无尽沧桑与悲痛的侧影。三百年的光阴流转,看尽王朝兴衰、人间冷暖的孤寂;眼前这场超越了他过往认知、将钢铁与血肉碾磨成齑粉的现代战争的残酷冲击;以及失去王石头——这个用生命守护他、让他恍惚间看到彭大虎身影的年轻战友——所带来的撕心裂肺之痛……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心中激烈地碰撞、交融,最终化为一片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青山站在几步之外,默默地看着祝龙那沉默而悲伤、仿佛背负着整个时代重量的背影。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之前的画面:祝龙那如同鬼魅般在弹雨中穿梭的速度、那非人的狂暴力量、那赤红如熔岩的双瞳、那古老而充满刻骨恨意的嘶吼……还有那句仿佛来自幽冥的“将军……快走……”。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奇人”所能解释的范畴!这个人……这个自称祝龙的人,他身上笼罩着太多无法理解的谜团!那力量……那力量究竟是守护神降下的恩赐,还是来自深渊的诅咒?是福是祸?李青山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心中的疑惑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思绪。
“李班长!李班长!赵大锤不行了!心跳很弱!急需手术!必须马上!” 一个满脸血污和汗水、声音嘶哑的卫生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焦急的呼喊如同重锤,瞬间砸碎了李青山纷乱的思绪。
李青山猛地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惊醒:“快!快抬上担架!送野战医院!不惜一切代价!” 他吼完,立刻转头看向祝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祝龙兄弟!你也受伤不轻!走,一起去医院处理!不能耽搁!”
祝龙缓缓转过头,目光最后在王石头被大衣覆盖的轮廓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深邃复杂,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在烛龙血脉那堪称逆天的自愈能力下,他身上那些被弹片划开、被冲击波撕裂的外伤,此刻早已止血,甚至开始缓慢地收口结痂。然而,精神上那种被强行透支、血脉被暴力压制后的巨大空虚和疲惫感,如同跗骨之蛆,沉重地拖拽着他。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视野右下角那虽然暂时黯淡、却如同鬼火般阴魂不散的幽蓝光晕,以及它传递出的冰冷信息: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锁定与异常能量波动(来源:???)!」
「极度危险!」
这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他:风暴,远未结束!
城西的野战医院,临时征用了几座相对坚固、侥幸未在炮火中完全倒塌的深宅大院。然而,这里绝非避风港。空气中弥漫着比战场上更加浓烈、更加绝望的气息:浓重的石炭酸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伤口腐烂的恶臭,伤员无法压抑的痛苦呻吟,医护人员嘶哑的指令,以及角落里偶尔传来的、对死亡已麻木的低声啜泣……生命与死亡在这里进行着最直接、最残酷的拉锯。医生、护士和有限的卫生兵如同旋转的陀螺,在汽灯和手电筒的昏暗灯光下穿梭奔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凝重。
赵大锤被紧急推进了一间临时用门板搭成的手术台,门帘立刻被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只留下令人揪心的器械碰撞声和医生急促的指令。李青山也被一名护士搀扶着,去处理手臂和腿上的伤口。
祝龙婉拒了卫生兵为他包扎的请求,独自一人,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到医院最偏僻的角落。这里堆放着一些破碎的瓦砾和倒塌的房梁,一根巨大的、断裂的石柱横卧在地。他默默地在冰冷的石柱上坐下,背靠着粗糙的石面,闭上了眼睛。他需要调息,需要平复体内那如同受伤野兽般蛰伏却依旧蠢蠢欲动的烛龙之力,更需要抚慰精神上那被暴怒和悲伤撕裂的创伤。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那个带着贪婪目光的军官,那个诡异的家纹刀,那冰冷的警告……未知的阴影正在逼近。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染了饱经蹂躏的常德城。虽然枪炮声已然远去,但城市的喧嚣并未平息:远处零星的交火、伤员的呻吟、搬运物资的嘈杂、收殓遗体的压抑声响……汇成一首劫后余生的悲怆夜曲。一轮被硝烟熏染得格外惨淡的残月,艰难地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中探出头,将一片清冷、死寂的光,吝啬地洒向这片焦土。
就在祝龙心神沉入内腑,竭力梳理着体内紊乱的气息,精神也因疲惫而稍显松懈之际——
嘶……
一种极其微弱、冰冷到骨髓深处、如同万年玄冰凝结而成的毒蛇信子般的窥视感,毫无征兆地、极其阴险地,悄然舔舐过他高度紧绷的感知边缘!
这感觉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但它留下的那种黏腻、阴寒、充满赤裸恶意的气息,却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渗入了祝龙的灵魂深处!这绝非战场上普通的敌意,而是带着某种古老、阴鸷、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诡异力量!与烽火系统检测到的、以及那柄家纹刀散发的波动,如出一辙!
祝龙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眼底深处,那刚刚平复下去的赤金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激起一圈危险的涟漪!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手指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乌沉的刀柄之上!
它来了! 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并未因战场的结束而退去,反而在夜色掩护下,将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他这个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