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被带回了工区,但不再是之前那个可以被随意欺凌的底层“猪仔”。她被安排在林晚星旁边的工位,职责明确为“系统维护助理”,虽然依旧受猛哥管辖,但身份已然不同。猛哥看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审慎的打量——毕竟,这是陈老板亲口说过“有点用”的人。
最初的几天,陈静几乎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完成着分内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对着电脑屏幕,眼神时而空洞,时而锐利,仿佛在与内心的创伤和外部世界同时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林晚星没有急于与她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只是默默地观察,适时递上一杯水,或者在她因为噩梦惊醒时(她们被调整到了同一间囚室),给予一个无声的、安抚的眼神。
苏瑾送来了更多调理身体的药物,这次是经由猛哥“批准”的——陈静的价值提升,连带她的健康状况也受到了些许“重视”。
转机发生在一个深夜。林晚星被一阵极其轻微、却有规律的敲击声惊醒。是陈静。她坐在对面床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用手指在床沿敲击着一段简短的摩斯电码。那是她们之前通过纸条交流时,陈静曾随口提过的一种加密方式的变体。
“日志。后门。权限残留。”
林晚星瞬间清醒,心脏狂跳。她立刻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详细?”
陈静继续敲击,速度很慢,但异常清晰:
“审查室。修复时。利用最高权限。在核心日志模块。埋了监听后门。可捕获特定密钥交换。权限未完全回收。”
林晚星倒吸一口凉气!陈静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分心,利用临时获得的最高权限,在系统最核心的地方埋下了一个监听后门!而且因为她的“成功修复”和迅速交还权限,这个后门可能没有被完全清理!这简直是虎口拔牙!
“风险?” 林晚星追问。
“高。被动监听。触发条件苛刻。需外部密钥激活。” 陈静回应。
被动监听,意味着它只记录信息,不会主动发送,相对安全。需要外部密钥激活,则意味着她们暂时无法利用,但也增加了隐蔽性。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金矿,可能记录着园区高层之间的一些敏感通讯!
“厉害。” 林晚星由衷地赞叹。
黑暗中,她似乎看到陈静的嘴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久违的、生疏的笑容。技术,再次成为了连接她们、并赋予陈静力量的桥梁。
与此同时,赵晓蔓的处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被从前往矿区的名单上撤了下来,调到了相对轻松的“内部接待组”,负责一些端茶倒水、整理文件的杂务,活动范围扩大到了行政楼的部分区域。这显然是陈老板那一声“嗯”的作用。
她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刻意与底层看守周旋,但她的表演并未停止,只是舞台和观众换了。她变得更加安静、得体,出现在陈老板视线内的频率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殷勤,也不会被完全忽略。她像一株柔韧的藤蔓,小心翼翼地依附在权力之树上,寻找着生存的缝隙。
林晚星偶尔在走廊遇见她,两人目光交汇,赵晓蔓的眼神复杂,有庆幸,有疲惫,也有一丝深藏的不安。她们无法多谈,只能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讯息:我还好,你保重。
“蝰蛇”在事件后变得异常沉默。他没有再主动联系林晚星,也没有新的指令。仿佛随着陈静的脱险和他自己风险的降低,他又重新蛰伏起来,变回了那个麻木的技术员。但林晚星知道,这只是表象。他就像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精密仪器,沉默地运行着,等待着下一个指令或时机。他对妹妹的执念绝不会消失,只是在积蓄力量,或者寻找更安全的途径。
苏瑾利用这次“系统危机”和后续的人员微调,进一步巩固了自己作为园区“不可或缺”的医生的地位。她似乎与行政楼的某个中层管理人员建立了某种程度的“良好关系”,能够获取到更多非公开的信息。在一次极其短暂的医务室会面中,她告诉林晚星:
“风波暂时平息,但警惕不能放松。陈老板对‘寰宇财富通’的盈利能力很满意,这会为你和陈静提供一段保护期。利用好这段时间,巩固你们的位置,尤其是陈静,她的技术能力是我们的重要资产。赵晓蔓……她选择了一条险路,我们无法干涉,只能尽量为她提供后援。至于‘蝰蛇’……”苏瑾顿了顿,“他在暗中排查系统,清理我们可能留下的痕迹,这是他的自保,也在客观上帮助我们。暂时不要主动联系他。”
林晚星将苏瑾的告诫牢记于心。这确实是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没有立即的生命威胁,她们甚至获得了一点微小的、可以自主运作的空间。
她开始更加“投入”地扮演“用户体验优化师”的角色,不断提出对“寰宇财富通”平台的“改进建议”,这些建议大多围绕着提升诈骗成功率和效率,让猛哥和更高层的管理者更加看重她的“价值”。而在这些“改进”的背后,她与陈静的合作愈发默契,她们像两个技艺高超的工匠,在敌人提供的材料和图纸上,悄无声息地雕刻着属于自己的逃生通道。
陈静的精神状态逐渐稳定,虽然依旧沉默,但那种技术专家特有的专注和自信正在一点点回归。她开始主动研究系统的深层架构,利用“维护助理”的身份,收集更多关于网络拓扑、安全协议和外部连接的信息。她们在《c程序设计语言》的书页间传递的纸条,内容也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具有战略价值。
然而,林晚星清楚地知道,这平静只是暴风雨的间隙。陈老板的“赏识”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赵晓蔓的处境危如累卵,“蝰蛇”的沉默下隐藏着不确定的躁动,而园区之外,那个她们渴望回归的世界,依旧遥远得如同幻影。
她们就像在黑暗的丛林中短暂休整的探险队,利用这片刻的安宁,磨利武器,绘制地图,积蓄体力,准备着迎接下一段更加艰险的征途。
喘息之机,亦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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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