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
一声嘶吼撕裂长空，自城楼之上回荡。
李广利一双虎目瞬间被血色吞噬。
他魁梧的身躯剧烈抖动，死死扒住城墙垛口，指节根根泛白，几乎要将身下的青砖生生捏碎！
他看着那个被拖在马后，早已不成人形的身影，喉咙里挤出野兽受伤般的嗬嗬声。
那是他从新兵蛋子一手带出来的兵！
是他能把后背放心交出去的兄弟！
“哈丹！我操你祖宗——！”
李广利疯了一般抽出腰间战刀，转身就要冲下城楼！
“站住！”
一道呵斥，将他癫狂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
是戚清辞。
他不知何时已站到李广利身侧，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风暴正在凝聚，阴沉得骇人。
“将军！”李广利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眶里，泪水混着血丝滚落，“让我下去！我要去救他！我要把哈丹那狗杂碎剁成肉酱！”
“用你的命，去换他必死的结局么？”
戚清辞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起伏，字字见血，精准地冷却李广利沸腾的理智。
“你现在冲下去，除了在陈默的尸体旁再添一具，还能做什么？”
“我……”
李广利哑口无言，握刀的手青筋虬结，剧烈地颤抖。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关外百丈，哈丹的千人骑兵阵前。
他猖狂大笑着勒住战马，一把将早已昏死过去的陈默从地上拽起。
那动作，像在拎一个肮脏的破麻袋。
他将那团血肉高高举起，向城楼上的大晏将士们展示他的“战利品”。
“戚清越！”
哈丹的嗓门粗野如雷，满是毫不掩饰的狂傲与蔑视。
“你不是号称‘不败战神’吗？”
“怎么，现在只会当个缩头乌龟，躲在那娘们一样的城墙后面？”
“这就是你派出来的说客？嘴皮子是挺利索，可惜，骨头太软！”
哈丹狞笑着，将陈默重重摔在地上。
他抬起沉重的马靴，狠狠踩在陈默的头颅上，用脚底在沙土里来回碾压！
“啊——！”
城楼之上，数名曾与陈默并肩作战的将士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嘶吼，双眼赤红，恨不得生啖其肉！
冷静。
戚清辞，你他妈给老子冷静下来！
指甲刺破掌心，尖锐的刺痛是他维持清醒的唯一方式。
他朝身旁的萧烈伸出手。
萧烈立刻将之前接住的千里镜，稳稳放回他的掌心。
戚清辞再次举起千里镜。
视野恢复清明。
冰冷的目光落在哈丹和他身后那千名骑兵身上。
不对劲。
哈丹狂，但不是蠢。
他敢这么嚣张地带着一千人堵在龙脊关门口，只为虐杀一个人质来羞辱自己？。
戚清辞的视线越过哈丹，投向更远处的地平线。
那边的烟尘看似是他们来时带起的，可按照此刻的风向，早该散了。
它没有散。
它还在持续不断地升腾。
除非……有数倍于此的兵马，正蛰伏在那片沙尘之后，隐而不发！
戚清辞瞬间得出结论。
哈丹在演戏。
他用陈默当诱饵，用最恶毒的方式激怒他们，就是为了引诱龙脊关守军出城复仇。
一旦大军出动，埋伏的主力就会立刻包抄合围，将他们一口吞下！
好毒的计！
想通此节，戚清辞心中那被强行压下的杀意，愈发沉淀，愈发冰冷。
“戚清越！”
哈丹见城楼上迟迟没有动静，愈发得意，脚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怎么，怕了？”
“也对，听说你大病一场，成了个走几步路都要喘的药罐子，怕是连刀都提不动了吧！”
“这样吧，”他咧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个极尽残忍的笑容，“你，现在，从城楼上爬下来，跪在我的马前，学三声狗叫。本大爷一高兴，说不定就饶了这小子一命，怎么样？”
“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草原骑兵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哄笑，刺耳至极。
这话一出，不光大晏将士，就连关外那些被吸引来的各部落勇士，也都变了脸色。
战场厮杀，生死各安天命。
可虐待俘虏，逼迫敌方主将下跪学狗叫，这种行为，已经触碰到了草原汉子心中“勇士”的底线。
“将军，不能答应他！”高顺咬牙切齿，牙龈都快咬出血来，“我北疆军，只有站着死的兵，没有跪着生的将！”
“将军，我们跟他拼了！”
“拼了！”
城楼上群情激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戚清辞身上。
战，还是和？
救，还是舍？
这个决定，只能由他来下。
戚清辞缓缓放下千里镜，一言不发地走到城楼正中。
他的每一步，都吸引着城上城下所有人的视线。
他的目光，越过百丈距离，精准地投向了关外那数千名神色各异，眼中闪烁着贪婪与躁动的草原部落勇士。
“诸位。”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耳朵。
“我大晏设英雄擂，是为决出强者，更是为了和平。”
“我们定下规矩，擂台之上，生死不论，凭的是真本事。”
“可今天，有人坏了规矩。”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遥遥指向哈丹。
“他，狼牙部的哈丹，不敢堂堂正正踏上擂台，却用最下作的手段，绑架我大晏的使者。”
“他不敢与我军公平一战，却用人质的性命，来要挟我下跪。”
“诸位，你们来告诉我，”戚清辞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样的人，配称‘勇士’吗？！”
关外，一片死寂。
那些草原汉子，虽然贪婪，但也崇尚真正的勇武。哈丹的行为，确实让他们不齿。
“他不是勇士！他是个懦夫！”人群中，巴图拄着拐杖，用尽全身力气振臂高呼。
“懦夫！”
“懦夫！”
人群中，响起零星却清晰的附和声。
哈丹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没想到，戚清辞这病秧子居然不接招，反而三言两语，就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少他妈放屁！”
哈丹恼羞成怒，手中弯刀瞬间架在陈默的脖子上，刀锋压下，一道血线沁出。
“我数三声！你跪，还是不跪！”
“三！”
“二……”
城楼上，李广利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戚清辞却笑了。
那笑容，冰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哈丹，你以为，你吃定我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上黑色大氅在风中狂舞。
“本将今天，也给你一个选择。”
“放了我的人，然后，滚上擂台。”
“本将，亲自和你打。”
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将军，不可！”李广利和高顺等人脸色剧变。
将军的身体状况，别说跟哈丹这种猛兽打了，怕是连重甲都穿不上！
哈丹也愣住了，随即，狂喜瞬间涌上他狰狞的面孔，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
“好！好啊！戚清越，你果然还有点种！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戚清辞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森然，“不过，不是现在。”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关外那数千名眼冒绿光、呼吸急促的草原勇士。
“英雄擂的规矩，改一下。”
“从现在起，擂主，就是哈丹。”
“而彩头，也加倍！”
他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化作最致命的诱惑，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凡能上台挑战，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者，赏白银百两！”
“能断他一根手指者，赏白银千两！”
“能砍下他一条手臂者，赏黄金万两！封百里草场！世袭罔替！”
整个关外，彻底炸了！
无数人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睛瞬间被血色和贪婪填满！
黄金万两。
世袭罔替的草场。
这是通天的富贵。
戚清辞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脸色大变的哈丹，一字一句，吐出了最后的诱饵。
“至于……”
“谁能提着他的头来见我。”
“‘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立刻就是他的。”
“我大晏，将倾尽所有，扶他登上草原之王的宝座！”
王座！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天灵盖。
关外数千部落勇士，彻底疯了。
“杀了他！王座是我的！”
一个距离最近的壮汉理智被贪婪烧毁，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挥舞弯刀，冲向哈丹。
哈丹又惊又怒，他做梦也没想到，戚清辞会用这种釜底抽薪的一招，直接将他变成了所有草原部落的公敌。
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面对冲来的疯子，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残暴的狞笑。
“想杀我？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他狂笑着，猛地抬脚，重重的踩住昏迷的陈默。
他手中的弯刀，没有迎向冲来的挑战者。
反而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狠狠斩向半空中毫无反抗能力的陈默。
“想要王座？”
“那就先用这只走狗的命来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