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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工业区的喧嚣,最终被刺耳的警笛与救护车的呜咽所取代。盾构机的残骸如同力竭倒下的巨兽,在探照灯下蒸腾着最后的热气。李默和林瑶被官方力量找到时,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一个精神枯竭濒临崩溃,一个失血过多面色惨白。

他们没有透露“秩序之眼”与“熵增资本”的存在,只声称遭遇了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官方记录上,这成了又一起性质恶劣但原因成谜的都市暴力事件。

当李默再次恢复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纯白色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医疗舱内。柔和的营养液包裹着身体,修复着肉体的损伤,但精神世界的千疮百孔,却非现代医学能够轻易治愈。

脑海中,那六个纪元文明覆灭的影像依旧清晰如昨,如同循环播放的默剧,不断啃噬着他的理智。而更危险的,是那股来自【附魔长剑】的毁灭低语,它并未因精神力的枯竭而消失,反而像是找到了滋生的温床,在他心灵最脆弱的地方扎根、蔓延。

他时常会盯着医疗舱光滑的金属墙壁,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如何用最“高效”的方式,将这碍眼的墙壁“分解”、“抹除”。这种冲动让他不寒而栗。

“你精神层面的污染比预想的更严重。”一个熟悉而冷静的声音通过内置扬声器传来。是秦风!

他还活着!

李默精神一振,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医疗舱外的观察室内,秦风正站在那里。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风衣上甚至带着些许未完全清理干净的焦痕,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

“安全屋……”李默的声音通过传感器传出,干涩沙哑。

“损失了,但我没事。”秦风言简意赅,“袭击者不是实体,更像是一段拥有自主攻击逻辑的高维信息聚合体,或者说……‘清理程序’。我利用安全屋的自毁协议制造了一场信息乱流,暂时摆脱了它。但它的出现,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他的目光落在李默身上,带着审视:“你带回来的数据,林瑶正在加紧分析。初步结论很震撼,但也带来了更多疑问。不过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稳定你的精神状态。”

秦风按下一个按钮,医疗舱内的营养液缓缓排空,柔和的气流吹干李默的身体。舱门滑开,一套简单的衣物已经备好。

“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默穿上衣服,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秦风,离开了医疗区。他们穿过几条寂静的、充满金属质感的走廊,最终来到一扇没有任何标识、浑然一体的银色大门前。

秦风将手掌按在门旁的识别区,一阵微光扫描而过。

“权限确认。欢迎来到,‘寂静回廊’。”

银色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景象。李默瞬间屏住了呼吸。

门后,并非他想象中的高科技训练场,而是一片……虚无。

不,并非完全的虚无。脚下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透明廊桥,蜿蜒向前,不知延伸向何方。而廊桥之外,是深邃无垠的黑暗,黑暗中,偶尔有极细碎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光点闪烁,更远处,似乎有缓慢旋转的、模糊的星云状物。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甚至连重力感都变得暧昧不清。一种绝对的“空”与“静”笼罩了一切,仿佛置身于宇宙的尽头,时间的起点。

“这是……”李默感到自己的思维在这里都变得迟缓。

“‘秩序之眼’最高等级的冥想与精神稳定设施。”秦风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也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直接响在脑海,“利用了一些……来自‘裂缝’的稳定碎片,结合尖端技术构建的亚空间。在这里,现实规则被极大削弱,你的精神体可以暂时摆脱肉身的束缚和现实规则的干扰,直面你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他看向李默,眼神凝重:“包括那些外来的污染。在这里,你必须学会识别它们,隔离它们,甚至……在必要时,吞噬它们,化为己用。否则,你永远无法真正掌控你的力量,只会成为力量的奴隶,最终要么自我毁灭,要么被‘观察者’当成不合格的残次品清理掉。”

“吞噬?”李默感到一股寒意。

“没错。”秦风点头,“高维规则的污染,本质上也是一种信息、一种能量。你的精神力,是你唯一的武器和壁垒。在这里,没有人能帮你。要么你战胜它,要么被它吞噬。开始吧。”

说完,秦风向后退了一步,银色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李默独自一人,站在这条仿佛悬浮于宇宙深渊的星光廊桥之上。

绝对的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不是安宁,而是一种足以逼疯人的空洞。很快,他脑海中那些被压抑的杂念、恐惧、毁灭欲望,开始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菌类,疯狂地涌现、放大!

文明毁灭的景象变得无比清晰,亿万生灵的哀嚎仿佛就在耳边!【附魔长剑】的杀戮意念化作实质的诱惑,在他意识中构建出各种毁灭的场景,怂恿他释放力量,将一切碍眼之物彻底清除!

他的精神体开始扭曲、颤抖,仿佛要被这些负面存在撕碎。

“不!这不是我!”李默在内心咆哮,努力构筑精神壁垒。

但那些污染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冲击着他的防线。它们变幻形态,时而化作狰狞的魔影,时而化作充满诱惑的低语,时而又变成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景象——他看到了自己失控,毁灭了城市,伤害了身边的人……

精神壁垒开始出现裂痕。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吞没的瞬间,他猛地想起了秦风的话——识别、隔离、吞噬!

他不再一味地防御,而是强行凝聚起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手术刀般,主动刺向一股最嚣张的、代表着【附魔长剑】毁灭欲望的污染源!

“给我……看清楚你的本质!”

精神力碰撞的刹那,他“看”到了——那并非不可名状的怪物,而是一段残缺的、充满暴戾情绪的规则碎片,它本身没有意识,只是本能地想要同化一切,执行其“毁灭”的底层逻辑。

“原来……你只是这种东西!”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他不再恐惧,而是尝试着用自己的意志,去包裹这段规则碎片,去理解它的结构,去分析它的运行方式。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将手伸入岩浆,但他的意志却在痛苦中变得愈发坚韧。

渐渐地,他发现,这段碎片虽然充满毁灭性,但其本身蕴含的“斩断”、“分离”、“穿透”的规则概念,却并非全无价值。

“我不需要你的意志,我只需要你的……‘知识’!”

他发狠,精神力如同磨盘,开始强行碾磨、分解这段规则碎片,剥离其暴戾的情绪外壳,抽取其中最纯粹的、关于“破坏”规则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那段嚣张的毁灭意念,终于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关于如何更高效“运用力量”的明悟。他感觉自己对精神力的掌控,似乎精妙了一丝,对“分解”概念的理解,也深刻了一分。

他成功了!他吞噬了第一股污染!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虽然精神上的疲惫感更重,但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感。

他休息片刻,再次将目标对准了那些文明毁灭景象带来的、沉重的绝望感……

时间在“寂静回廊”中失去了意义。

李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崩溃的边缘挣扎,一次又一次地主动迎向内心的黑暗与污染,识别、分析、隔离、乃至艰难地吞噬。

他的精神体变得千疮百孔,但又似乎在一次次破碎与重组中,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坚韧。那外来的污染并未完全消失,但大部分都被他强行“消化”,变成了他精神底蕴的一部分。脑海中那些喧嚣的低语和恐怖的景象,虽然依旧存在,却已经无法再轻易动摇他的本心。

他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战争,对手是他自己,也是来自高维世界的恶意。

终于,当他感觉自己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再也无法承受更多时,眼前的星光廊桥尽头,再次出现了那扇银色的大门。

门滑开了。秦风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

他看着从门内走出的李默。李默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眼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曾经的迷茫、恐惧、以及偶尔闪过的毁灭冲动,都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所取代。他的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历经劫波后的沧桑与洞彻。

“看来,你找到了自己的‘道’。”秦风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李默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逃避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无论是来自游戏的力量,还是来自‘观察者’的威胁,唯有直面,方能超越。”

他抬起手,感受着体内虽然总量未恢复,却如臂指使、凝练无比的精神力,以及那被初步“驯服”的、关于破坏规则的认知。

“我需要更强的力量,秦风。”李默看向他,眼神锐利,“不是那种失控的、同归于尽的力量。是真正属于我,能够被我完全掌控,用来打破这绝望循环的力量。”

秦风与他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数据初步分析完成了。‘文明档案馆’里,除了墓碑,或许还藏着别的东西。林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技术蓝图’碎片。也许,那才是‘火种’真正的含义。”

他转身,示意李默跟上。

“走吧,是时候制定下一步计划了。‘熵增资本’不会善罢甘休,‘观察者’在暗处虎视眈眈,而我们……”

李默接过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而我们,要为他们准备好一份……大大的‘惊喜’。”

寂静回廊的历练,如同一场淬火。废铁已被锻打,虽未成神兵,但锋芒已露。

抉择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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