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内，空气仿佛被刚才那绝对的“寂静”洗涤过，残留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破碎的观察窗外，喊杀声和能量武器的爆鸣再次响起，但已失去了之前的焦灼，转而充满了“秩序之眼”一方士气如虹的进攻节奏。
赵无垠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脸色惨白如白纸，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衬衫。他试图调动体内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那种从云端跌落凡尘，从执棋者沦为阶下囚的巨大落差，几乎要击垮他多年养成的傲慢心防。他死死盯着一步步走近的李默，眼中充满了血丝，混杂着恐惧、怨毒和一丝仍未散尽的难以置信。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赵无垠的声音干涩嘶哑，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李默在他面前站定，没有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赵无垠的狼狈。“源晶矿，星尘砂，在哪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直接穿透了赵无垠混乱的心防。
赵无垠嘴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用谎言搪塞，但接触到李默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在这种状态下，任何谎言都是徒劳的。
“在……在山庄地下金库……第三密室……需要我的瞳孔和基因密钥……”他颓然地说道，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写下来。”李默丢过去一个微型记录仪，语气没有丝毫波动，“还有开启步骤，以及所有防御机关的分布。”
赵无垠颤抖着手接过记录仪，屈辱地开始录入信息。每写出一个字，都像是在他骄傲的心上割了一刀。
“现在，说说‘守护之钥’。”李默继续拷问，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都知道些什么？它的来历？除了屏蔽和刚才那种力量，它还有什么用途？”
赵无垠录入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关于“钥”的秘密，是他野心的基石，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李默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同不断增高的水坝，让赵无垠感到窒息。
“……它……它并非我们这个纪元的造物。”赵无垠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是在一处极其危险的远古遗迹深处找到它的，那处遗迹……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根据遗迹中残缺的信息推测，它可能是某个早已消亡的、致力于维护多元宇宙‘基准现实稳定’的超级文明的遗物，他们自称……‘调律者’。”
“调律者？”李默眼神微动，这个名字与他从“文明基石”数据库中感知到的“秩序”概念不谋而合。
“没错……‘守护之钥’是‘调律者’用来修复局部现实损伤、静默规则乱流、乃至……定义小范围物理常数的工具之一。”赵无垠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但很快又被现实的冰冷浇灭，“它拥有极高的权限，但启动和使用需要特定的‘共鸣者’，也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或者说，像我们这样的‘火种’。”
“继续。”
“我知道的也不多……遗迹信息大部分都损毁了。”赵无垠艰难地说道，“我只知道，完整掌握‘钥’的力量，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甚至修改‘观察者’设定的部分‘底层规则’！这也是我为什么如此渴望得到它！只有掌握这种力量，我们才能摆脱被收割的命运，才能成为新纪元的主宰！”
他的话语中依旧带着不甘的野心。
“修改底层规则？”李默心中震动，这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但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那么，‘观察者’呢？你对它们了解多少？除了收割，它们还有什么目的？如何才能真正避开或者对抗它们？”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赵无垠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恐惧，那是源于生命层次差距的、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战栗。“它们……不可名状，不可理解……我们所有的认知在它们面前都显得可笑。收割……或许只是它们无数种行为中，微不足道的一种。避开？几乎不可能！它们的‘注视’无处不在！除非……”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恐怖的经历。
“除非什么？”李默追问。
“除非……能找到并进入‘间隙’！”赵无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我在遗迹信息碎片中看到的只言片语……据说在现实与虚无之间，在规则与规则的夹缝里，存在着一些极其隐秘的‘间隙’，那里是‘观察者’视野的盲区，甚至是它们力量难以触及的‘阴影地带’！但如何找到并进入‘间隙’，信息中没有提及，那可能涉及到更高层面的秘密……”
间隙！盲区！
李默牢牢记住这个词。这或许是未来唯一的生路！
“最后一个问题。”李默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两把冰锥，直刺赵无垠的灵魂，“‘秩序之眼’内部，谁是你的眼线？”
这个问题如同晴天霹雳，让赵无垠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骇！他没想到李默连这个都知道了？！
看着李默那笃定而冰冷的眼神，赵无垠知道隐瞒已无意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怨毒涌上心头。他惨然一笑：“是……是‘长老会’的……灰袍！他一直不满秦风的激进和对你这个‘外来者’的信任！是他主动联系的我，提供了你们的情报和……堡垒的部分结构图！”
灰袍长老！
果然是他！那个在通讯中声音沙哑、极力主张控制李默和研究“钥”的长老！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依旧让李默心中凛然。堡垒内部，果然早已被渗透！
就在李默消化这个重要信息，准备进一步追问细节时——
异变再生！
一股极其隐晦、但带着绝对“抹除”意味的冰冷波动，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观察室外！目标并非李默，而是……赵无垠！
是“清理程序”！它们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灭口？！
不！不对！
李默瞬间反应过来！这股波动虽然类似“清理程序”，但更加凝练、更加隐蔽，带着一种……精准的“手术刀”般的意味！更像是……“观察者”投放的另一种执行特殊任务的单位！“潜伏者”背后的控制者？！
它们要杀掉赵无垠，切断线索，同时可能也是为了……测试李默的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李默做出了决断！
赵无垠还不能死！他脑子里肯定还有更多关于“间隙”和“观察者”的秘密！
“静默之庭——护！”
李默心念急转，再次强行催动与“守护之钥”的深层连接！一股凝练的“静默”力场瞬间以他为中心扩张，试图挡住那道袭向赵无垠的抹杀波动！
然而，那道抹杀波动极其诡异，它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更像是一种针对“存在信息”的定向删除！李默仓促间展开的“静默”力场，虽然削弱了其大部分威力，却未能完全阻挡！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赵无垠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一丝茫然。他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伤痕，但他的一切生命体征，却在瞬间归于绝对的直线！不仅仅是心跳呼吸停止，就连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信息痕迹”，都在飞速变得淡薄、模糊，仿佛即将被彻底遗忘！
他被“信息层面”抹杀了！
李默的“静默”力场，终究晚了一步，或者说，未能完全理解这种攻击的本质！
与此同时，那道完成任务的抹杀波动，在触及李默力场的瞬间，似乎也采集到了什么信息，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观察室内，只剩下赵无垠彻底失去生机的尸体，以及面色凝重、眼神冰寒的李默。
他还是低估了“观察者”的决绝和手段的诡异！
赵无垠这条线，断了。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得到了急需的材料信息，知道了“调律者”和“间隙”的存在，揪出了内部的叛徒“灰袍”，并且……亲身感受了一次“观察者”特殊单位的攻击方式。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次强行驱动“真言”和拦截抹杀，他感觉自己与“守护之钥”的联系似乎又紧密了一丝，对“静默”力量的理解也更加深刻。
他看了一眼赵无垠那正在逐渐“信息蒸发”的尸体，不再停留，转身迅速离开了观察室。
外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失去了赵无垠指挥和大部分高端战力的“熵增资本”残部正在被快速清剿。
秦风浑身浴血，但眼神锐利，看到李默安然走出，明显松了口气。
“赵无垠死了。”李默言简意赅，“被灭口。内鬼是灰袍。”
秦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杀意凛然：“我知道了。”
现在，还不是处理内部问题的时候。李默看向山庄深处：“先去地下金库，拿我们需要的东西。”
叛徒可以稍后清算，但增强自身实力的机会，刻不容缓。
经此一役，“熵增资本”这个明面上的大敌算是废了。但李默知道，真正的威胁，从未远离。
“观察者”的阴影，以及内部潜藏的毒蛇，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而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握着手中的“钥”，在这条布满荆棘与迷雾的路上，继续前行，直至……找到那传说中的“间隙”，或者，直面那最终的“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