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尽欢后,众人各自散去。
刘备对外只称是曹操的 “宾客”,此刻正与曹操同乘一车,往曹操的雒阳府邸行去。
关羽、张飞二人则腰佩长刀,纵马紧随车后。
两人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尽显护卫本色。
厢内,曹操微阖双眼,眉头微蹙,神色间带着几分沉吟。
乍一看,倒像是在思索凉州平叛、幽州隐患等军国要务。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满心盘算的,却是如何将听竹轩那名唤来莺儿的歌姬,纳入囊中。
若只是单纯要将这女子取来,于他而言本非难事。
直接寻坊主来妮开价便是,以他曹家的财力,断不会吝啬这点买人的钱帛。
毕竟父亲曹嵩身为当朝大司农,掌天下财赋。
可棘手的是,来莺儿并非寻常歌姬。
她嗓音清亮如莺啼,舞姿曼妙似惊鸿,如今在雒阳贵胄圈中声名太盛。
据曹操所知,何咸、袁术......每次去听竹轩,必点她唱曲。
朝中几位常侍的子弟,也是为了她争风吃醋,险些在乐坊外动起手来。
来妮何等精明,自然不会轻易将来莺儿许给任何一方。
无论许了谁,都会得罪其他觊觎者,不仅会砸了听竹轩的招牌,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故而,来妮想出了个万全之策。
将选择权全推给来莺儿自己。
明面上言明,听竹轩绝不干涉姑娘的心意,谁能博得她的欢心,让她甘愿追随,她便愿随谁而去。
当然,赎身的钱也是少不了的。
这般处置,倒是合了那些权贵的心思。
他们虽骄横,却也顾及世家体面,断不会像市井无赖般强抢歌姬,失了身份。
更何况,一旦来莺儿自己做了选择,便成了那户人家的 “私物”,旁人即便心中不甘,也没了强夺的由头。
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落个 “夺人所爱” 的骂名,让天下人耻笑。
曹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车厢壁,心中暗自盘算:
若想讨来莺儿欢心,怕是要另辟蹊径 —— 或许,可借诗词相赠?
又或是寻些稀有的珍宝,讨她欢喜。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听竹轩,袁术掷出千朵红花时的狂傲,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郁气。
可随即又释然:比起袁术的财大气粗,自己更擅揣摩人心。
或许能从 “情” 字入手,让来莺儿心甘情愿选择自己......
刘备忽然开口:“孟德兄,今日所见的何方,此人眼光明锐,心思深沉,要不要…… ?”
同时抬手做了个 “斩” 的手势。
曹操缓缓睁开眼,摆了摆手,语气沉稳:“玄德老弟,不必如此。
你不过是弃官避祸,即便打了督邮一百鞭子,也算不上什么滔天大罪。
真要被官府拿了,凭你的人脉,再托些关系,顶多是训斥几句,等个大赦便能翻身。
可若是杀了何方,性质就变了。”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了几分:“何方是大将军的同乡,如今在雒阳声名鹊起。
连来氏、吴氏这些世家都与他交好。
杀了他,大将军府首先就要追究,到时候行事起来,就算能逃走,你我如何面对本初?”
刘备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可他今日认出了我,万一……”
“放心。”
曹操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今日观他言行,绝非拘泥于礼法的卫道士。
他既知你是戴罪之身,却依旧坦然相交,连半句试探的话都没说,可见他心中有数。
英雄惜英雄,他若真想出首你,今日在雅间便不会与咱们畅谈时势了。”
刘备这才彻底放下心,感慨道:“如此说来,此子亦是英雄之姿。
真没想到,何家竟也出了这般好人物!”
“咳咳!”
这话刚落,曹操忽然咳嗽两声,眼神带着几分微妙。
他与刘备如今都隶属于大将军何进麾下的麾下,算起来都是 “何家” 的下属,刘备这话,倒像是把自己摘在了外头。
刘备也反应过来,笑着补充道:“我是说,何氏宗族之中,除了大将军,竟还有何方这等年轻俊杰,实在难得。”
曹操闻言,脸上露出笑意,缓缓道:“这何方确实是个人才。
收编游侠而不滥杀,安置流民而有条理,连讨山贼都懂得先查探再出兵,比那些只会逞匹夫之勇的武夫强多了。
日后若有机会,倒可拉他入咱们的圈子,多一个助力,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孟德兄说得是。” 刘备点头赞同,“今日听他论幽州局势,条理清晰,眼光独到,绝非池中之物。
若能结交,日后定能互相扶持。”
“最关键的是,年龄啊,听说还未弱冠。
想当初我们这个年岁在干嘛?”曹操感慨不已。
刘备脸色微红:“走马遛狗,爱音乐,美衣服......”
曹操接着道:“我们要去拜会本初,你途中且与伯圭去一封信,让他注意张纯张举的动静。
另外给宗族也去一封信,若真有乱事,让族人早做防备,也能护着家小。”
刘备心中一暖,点头道:“孟德兄考虑周全,备省得了。
此事关系幽州安危,也关乎宗族存亡,我定亲自执笔,把利害说透。”
一时问伺候的奴仆拿了纸笔,在马车之上,书写信件。
待刘备在袁绍府前将两封书信誊抄完毕,墨迹未干便径直转身,对着关羽、张飞身后道:“士仁、苏非,你二人速来!”
话音落,两道雄壮身影从关张身后闪出。
左边的士仁身材魁梧,面膛黝黑,额间一道浅浅刀疤更添几分悍色。
右边的苏非稍显精瘦,却目光如鹰,落在人身上便带着一股审视的锐利。
两人皆身着短褐劲装,腰间佩着环首刀,虽站在关张这等猛士身旁,气势却不弱多少,显然是经受过风浪、藏着心思的干练之人。
“主君!”
二人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刘备将两封封好的书信递过去,语气凝重:“这两封信,一封送与公孙伯圭兄,一封送回涿郡家中。
你二人即刻带着伴当,连夜出城,一路日夜兼程,务必亲手将信交到伯圭兄与族中长辈手中,不得有半分差池!”
“谨唯!”
士仁、苏非双手接信,小心揣入怀中贴身之处。
动作利落,没有一句多余言语。
刘备又叮嘱道:“沿途若遇盘查,便说是往幽州探亲的商贾,莫要暴露身份。
送完信后,不必急于返回,在伯圭兄营中稍作停留,探听一下幽州叛军的动向,回来时详细报与我知。”
“唯!”
两人齐声应下,起身告辞,却被曹操叫住。
曹操在一旁看着,目光在士仁、苏非身上扫过。
见二人身姿挺拔,眼神沉稳,没有寻常武夫的浮躁,不由得暗自点头。
刘备看似落魄,身边竟有这般得力的腹心。
他笑着对刘备道:“玄德老弟手下,果然都是栋梁之材。
这般紧要的差事,交予他们,我也放心。”
刘备拱手笑道:“不过是些跟着我闯荡的弟兄,承蒙孟德兄谬赞。”
嘴上谦逊,眼底却闪过一丝欣慰。
士仁是他早年在涿郡结识的同乡,苏非是冀州大商苏双之子。
两人不仅有勇武,更懂机变。
此次送信关乎平叛大局与宗族安危,交予二人,他确实安心。
“走,玄德,随吾去见本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