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老余的诡异老者话音落下,堂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新人玩家压抑不住的抽气声格外清晰。
那个被称作“冉姐”的女人,全名冉青,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收起那枚泛着金属冷光的打火机,双手环胸,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老余那张纸扎人般诡异的脸。
“你是府上的管事?把情况说清楚,慕小姐为何不肯出嫁?还有,这慕府嫁女,新郎是谁?婚礼流程具体是什么?”
问题精准,直指核心,冉青深知在这种诡异副本里,每一个Npc提供的信息都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就是生路线索。
老余咧开的嘴角似乎又往上弯了弯,露出更多惨白的牙齿,
配合着那两坨鲜艳得过分的腮红,看得人心里发毛。
他搓着自己那双鸡爪手,既惶恐又带着点古怪兴奋的回答:
“回贵客的话,老奴正是慕府的管家,贱姓余。”
“我们家小姐,唉,许是年纪小,怕生,临到关头闹起了脾气,真是……真是不懂事。”
老余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转了转,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故弄玄虚的意味,
“至于那新郎官……嘿嘿,老奴只能说……那是个顶好的人家!小姐那可是高攀了!”
“婚礼流程嘛,自然是按老祖宗规矩来,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步都不能少,
如今正是该新娘子梳妆开脸,等待吉时上花轿的时候了。”
他絮絮叨叨地复述着传统婚嫁六礼。
“梳妆开脸?”晏阡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轻声重复了一遍。
他注意到老余在说这句话时,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不经意,
极其快速地瞟向了堂厅侧后方一扇紧闭,颜色暗红如凝固血液的木门。
“对啊对啊!开脸可是大事!”老余猛地点头,脸上的腮红随着动作一颤一颤,像是随时会掉下粉末,
“梳妆开脸意味着姑娘褪去稚气,成了妇人,福气才会来,夫家才会喜欢!
可小姐她把自己锁在闺房里,任凭我们怎么敲怎么劝都不应声,这可急煞老奴了!”
老余又开始努力做出那副捶胸顿足的焦急模样,但僵硬的面部肌肉和无法掩饰的诡异笑容,
让他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表演着设定好的程序。
【叮咚!任务一已触发:协助管家老余,找到慕府“小姐”???,
并顺利完成梳妆开脸环节,确保其在吉时(子时三刻)登上花轿。
任务成功奖励积分:500。任务失败惩罚:随机抹杀。】
小莲甜腻的声音适时在所有玩家脑海中响起。
“随机抹杀”四个字似冰冷的铁锥,狠狠砸在几个新人心上,有人甚至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子时三刻……现在是亥时正,我们还有差不多两个半小时。”
季肆,也就是那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大叔,抬头看了看堂厅墙壁上那个与中式环境格格不入,
仍在滴答走动的西洋挂钟,冷静地估算道。
他看向冉青,显然将冉青视作了临时指挥,
“冉小姐,你看怎么安排?”
冉青略一思索,快速下令,声音果断:“老肆,你经验丰富,带两个人,跟着这位管家去小姐闺房外看看情况,
注意安全,不要贸然行动,先以观察和沟通为主。何若,”
她看向那个瘦小清秀,眼神灵活的小弟,
“你带新人熟悉一下环境,重点是搞清楚这座慕府的布局,特别是出入口,
还有……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或者线索。”
“明白,冉姐!”
何若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几个新人时,语气带着一点狐假虎威的劲儿,
“菜鸟们,跟紧点,别掉队,更别手贱乱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晏阡墨被分到了熟悉环境的一组。
他沉默地跟在何若和另外几个面色惶恐的新人身后,走出了这间弥漫着香烛和霉味的阴森堂厅。
慕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深邃,回廊曲折连环,
庭院一重套着一重,处处张灯结彩,贴着硕大的红“囍”字,
那些灯笼散发出的光线却昏黄黯淡,非但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
反而将幢幢黑影拉得扭曲变形,更添诡异。
廊柱和墙壁的颜色深沉得发黑,许多地方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黑褐色,
被岁月浸透的木质,整座府邸都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他们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一处更为僻静,少有人至的院落。
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一条石板小径蜿蜒通向深处。
小混混凑近晏阡墨,压低声音,试图套近乎:“诶哥们,贵姓啊?你也是新人吗?我看你挺镇定的。”
周临刚开始很惊慌,现在也只是强装镇定,看到晏阡墨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表情变化,他决定先搞好关系,抱个大腿。
晏阡墨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只简短地回答:“免贵,晏阡墨。”
他的记忆里,自己是个在刀口舔血的杀手,并非普通人,周临的结交意图晏阡墨心知肚明,虽不热衷,
但在这诡异环境中,多一个不算太拖后腿的临时眼线也无不可,便默认了周临的搭讪。
“晏兄弟啊,好名字!我叫周临,没啥文化,你那是什么yan啊?颜色的颜?”
周临挠了挠他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
“日安,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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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角落有一口古井,井口被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青石板半掩着,只留下一道黑黢黢的缝隙。
一个新人出于好奇,忍不住想凑近往那缝隙里瞧一眼,却被眼尖的何若厉声喝止:
“喂!你想死吗?副本里的井、湖、镜子,还有这种废弃的屋子,
没事别他妈瞎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把你拖下去,老子可救不了你!”
何若的声音带着后怕的尖锐。
那新人吓得一哆嗦,连忙后退几步,再不敢靠近古井半分。
就在这时,晏阡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不远处一个廊柱的拐角,一抹清瘦修长的身影极快地一闪而过。
那人似乎穿着民国时期的素色长衫,留着及腰的墨色长发,身形飘逸。
晏阡墨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侧影和一片衣角。
就是这惊鸿一瞥,让晏阡墨的心脏没由来地猛地一跳,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强烈的探究欲瞬间栓住了他。
晏阡墨下意识地就迈开脚步,想要追过去看个究竟。
“喂,那个新人,你干什么去!”何若焦急又带着怒气的呵斥声立刻传来。
晏阡墨脚步一顿,强行压下了追过去的冲动。
再凝神看向那个拐角,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灯笼光线下摇曳的阴影,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晏阡墨高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可是胸腔里那异常的心跳和脑海中残留的那抹清冷身影,
都在清晰地告诉他,刚才看到的绝非幻觉。
那人……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