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深秋,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永京城最高的建筑,已不再是皇城的角楼或钟鼓楼,而是矗立在城东繁华之地、毗邻运河码头的一座五层高楼。
楼身以青砖垒砌,飞檐翘角,气派非凡,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一层都镶嵌着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玻璃窗,在秋日阳光下,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宛如一座水晶宫阙。
楼顶悬着一方巨大的金丝楠木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锦绣阁”。
这,便是沈妙青商业帝国的中枢,也是她俯瞰这座城市的了望塔。
此刻,沈妙青正独自站在锦绣阁最高层的观景台上。
她未着诰命礼服,只一身月白云纹锦缎常服,长发简挽,素面朝天,却自有一股历经风雨沉淀后的从容气度。
她凭栏远眺,整个永京城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远处,皇城金碧辉煌,彰显着无上权威。
近处,运河上千帆竞发,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
通往四面八方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其中不知有多少,承载着沈家的香皂、玻璃、新布,将“沈”字商旗插遍大江南北。
更远处,西城那片曾经象征着她屈辱过往的区域,如今已被崭新的“明慧女院”建筑群所取。
虽看不清细节,却能想象其中传出的琅琅书声和蓬勃生机。
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远处市井的喧嚣与运河的水汽。
她微微闭上眼,穿越以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初来时的惊恐与绝望,悬梁自尽时的冰冷窒息……
公堂之上,孤身面对污蔑,咬牙寻出生路的倔强……
深夜书房,勾画香皂配方、改良织机图纸的专注……
工坊炉前,与工匠们一同灰头土脸试验玻璃的执着……
琼林宴中,以一首小诗震动全场、以无色琉璃惊艳御前的锋芒……
与赵家、林清远明争暗斗,步步为营,最终将其彻底扳倒的决绝……
推倒林府,改建女院,将仇恨化为希望的释然……
那些曾经的痛苦、挣扎、孤独、危险,此刻都化作了脚下坚实的基石。
她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垂怜,没有依附于任何权势。
全凭着自己的智慧、勇气和不肯认命的意志,一步步从深渊爬出,走到了今天这个足以俯瞰众生的高度。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沈妙青没有回头,嘴角却微微扬起一抹安心的弧度。
萧煜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他依旧穿着简朴的深色劲装,但眉宇间那份属于内卫司校尉的锐利已悄然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守护与平和。
他的真实身份,早已在风波平息后向沈妙青坦然告知,他并非落难王侯,而是皇帝直属内卫司中一名因追查要案而隐姓埋名的精锐。
如今,案已结,他却选择留在了她的身边,以“萧先生”的身份,成为她最信任的臂助和…… 心意相通的知己。
“都安排妥当了?”
沈妙青轻声问,目光依旧望着远方。
“嗯。”
萧煜应道。
“江南的新工坊已顺利投产,北边的商路也已打通。
女院今年又招收了三百名学生,几位退休的女官和太医答应出任教习。一切都很好。”
他的话语简洁,却包含着对她所有事业的支持与了然。
沈妙青转过头,看向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欣赏,有守护,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懂得。
在这个男子为尊的世界,能遇到一个真正理解并尊重她抱负的人,是何其幸运。
“有时候想想,真像一场梦。”
沈妙青感慨道。
“若没有那场冤屈,没有那根白绫,我或许还是那个困于后宅、相夫教子的沈家小姐,永远不会知道,天地原来可以如此广阔。”
萧煜沉默片刻道。
“命运弄人,却也给了小姐挣脱樊笼的契机。
这一切,是小姐凭自身本事挣来的,无人可以夺走。”
是啊,无人可以夺走。
沈妙青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自信。
她的财富,她的声望,她建立的基业,甚至她争取到的相对自由,都是她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
这个时代对女子有太多的束缚,但她用她的方式,硬生生凿开了一道缝隙,不仅让自己看到了光,也为更多女子照亮了前路。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座象征着新生的明慧女院。
那里,有她对这个世界的期待和馈赠。
她或许改变不了整个时代的规则,但至少,她为那些不甘被命运摆布的女子,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
这,远比积累财富、报复仇敌,更有意义。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也给整座永京城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运河上的船只亮起了灯火,街市间人头攒动,勾勒出一幅鲜活生动的盛世画卷。
沈妙青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胸中豁然开朗。
恩怨已了,前程似锦。
未来的路还很长,商业版图可以继续扩张,女子教育可以推广到更多地方,甚至…… 与身边这个沉默却可靠的男人之间,或许也会有新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她已知晓,她的命运,从此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转过身,对萧煜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而自信,仿佛蕴藏着无限可能。
“走吧,萧先生。锦绣阁的灯火,该为下一个明天点亮了。”
第四个世界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