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王涛等人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以及角落里赵铁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苏沐那句“付出点什么”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们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瞬间冻结，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付出点…什么？”
王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看着苏沐脚边那堆足以救命的物资，又看看苏沐那张冰冷无情的脸，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你，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只要给我们留一点吃的……”
苏沐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那扇被石岩重新关紧、并用重物抵死的仓库卷帘门上。
门外，暂时寂静，但谁都知道，更多的丧尸随时可能被这里的活人气息吸引过来。
“我要的，很简单。”
苏沐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诉我真相。所有真相。”
她的目光落在王涛和李倩身上，锐利如刀。
“从你们最初如何算计我，到后来每一次私藏物资、挑拨离间，再到最后……决定把我推出去送死。”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王涛等人的心上。
“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参与者的名字，每一个念头。”
这不是索要物资，这是在刨根问底。
是要将他们内心深处最肮脏、最不堪的记忆全部挖出来，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王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李倩更是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晕厥过去。
说出真相？
那等于彻底撕开最后一块遮羞布，将他们的卑劣和无情完全暴露！
而且，谁知道苏沐听完之后，会不会依旧翻脸无情？
“不说？”
苏沐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
“没关系。我可以等。就是不知道，外面那些‘邻居’，有没有耐心等。”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仓库卷帘门外，突然传来了新的撞击声和嘶吼！
又有丧尸被吸引过来了！
而且听声音，数量似乎不少！
砰！砰！
哐啷！
沉重的撞击声让整个卷帘门都微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门内所有人脸色大变！
“我说！我说！”
王涛第一个崩溃了，死亡的威胁压倒了一切，他涕泪横流地嘶喊道。
“是赵队！不…是赵铁！最开始是他和林薇薇商量好的！
说你的异能太珍贵，必须牢牢控制在队伍里，要用感情和道德绑住你！
让你离不开我们！”
一旦开口，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
“私藏物资也是赵铁默认的！他说需要有人暗中储备一些，以防万一！
林薇薇是最积极的！
她不仅自己藏，还总是挑拨离间！
她跟李倩说王涛你骂她是废物，跟王涛你说李倩嫌你蠢！
张大婶那次也是她！
她跟张大婶说赵铁嫌她老没用，下次休息就要扔下她！张大婶害怕才自己走的！”
李倩也瘫在地上，哭喊着接口。
“对！都是林薇薇！她就是个毒妇！
但她说的有些也是赵铁的意思！
赵铁早就觉得王涛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又觉得李倩我速度虽快但胆子小不堪大用！
他早就想找机会换掉你们了！”
另一个队员也争先恐后地揭露。
“最后那次！最后决定抛弃苏沐姐你！
也是林薇薇先提的！
但赵铁立刻就同意了！王涛你也点头了！你们都同意了！我们…我们不敢反对啊！”
他们互相指认，互相揭发，将过往的阴谋、算计、背叛、肮脏交易，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抖落了出来。
仓库里充满了哭嚎、咒骂和推卸责任的尖叫，仿佛一场丑陋无比的闹剧。
苏沐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这些真相，大多在她意料之中。
但亲耳听到这些当事人用如此不堪的方式复述出来，依旧让她心底最后一丝属于原身的、对“同伴”的微弱羁绊，彻底烟消云散。
石岩站在她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看着这些人的丑态，眼中只有浓浓的鄙夷和厌恶。
终于，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王涛等人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也没有了任何尊严。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直昏迷的赵铁，忽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高烧和感染让他的眼神浑浊而涣散，但他似乎隐约听到了刚才的混乱。
他的目光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了苏沐身上。
那张冰冷而熟悉的脸，让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苏…沐……”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真…真的是你……”
苏沐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对…不起……”
赵铁断断续续地说道。
眼泪竟然从他浑浊的眼中流了下来，混合着脓液和污渍，显得格外可悲。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他的忏悔，来得太迟，也太廉价。
“异能……不是工具……人……也不是……”
他似乎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根本没有力气。
“如果……如果能重来……我一定……”
他的话没能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了黑色的血块。
苏沐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宣判。
“没有如果。赵铁，路是自己选的。”
赵铁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微弱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他死死地盯着苏沐，嘴唇哆嗦着，最终，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临死前，他的眼睛依旧瞪着，里面写满了不甘、悔恨和绝望。
仓库内一片死寂。
王涛等人看着死去的赵铁，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了。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猛地传来！
卷帘门靠近底部的位置，竟然被硬生生撞得向内凸起了一大块！
金属扭曲撕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更多的丧尸被吸引过来了！而且其中显然有力量巨大的变异体！
“门要破了！门要破了！”
李倩发出惊恐的尖叫！
王涛和另外两人连滚带爬地缩到最里面的角落，祈祷着那些怪物不要发现他们。
绝望地看着那不断变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攻破的大门！
苏沐眼神一凛，看向石岩。
石岩立刻会意，猛地将地上那几箱宝贵的物资扛起。
大步冲向仓库另一端那个他们来时发现的、通往超市后方小巷的紧急出口，那是之前被那些人从内部锁死的。
“想活命，就跟上。”
苏沐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石岩冲向紧急出口。
王涛等人如梦初醒，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滚带爬地跟着冲过去！
甚至顾不上角落里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同伴！
石岩一脚踹开紧急出口的门锁，率先冲了出去，迅速确认小巷安全。
苏沐紧随其后。
王涛、李倩和另一个队员也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就在最后一个人挤出小巷的瞬间！
苏沐突然对石岩使了个眼色。
石岩毫不犹豫，猛地回身，用他那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上了那扇紧急出口的铁门！
砰！
铁门猛地关上！门闩落下！
“不！不要！开门啊！”
王涛几人瞬间反应过来，疯狂地拍打着铁门，发出绝望的嘶吼！
苏沐站在门外，隔着铁门上的小窗，冷漠地看着里面那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我说过。”
她的声音透过铁门，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想要留下，就要干活。”
“现在，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她抬手指向小巷另一端。
那里已经有几只游荡的丧尸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正嘶吼着冲过来！
“干掉它们，证明你们的价值。”
“或者……”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王涛几个人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丧尸，又看看眼前紧闭的铁门和门外苏沐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彻底的绝望瞬间将他们淹没！
他们被抛弃了！
就像他们当初抛弃苏沐一样！
甚至更加残酷！
苏沐给了他们希望，却又亲手将其掐灭，将他们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苏沐！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恶魔！！”
王涛彻底疯狂，用头撞击着铁门，发出恶毒的诅咒。
李倩已经瘫软在地，失禁了，眼神彻底涣散。
另外几个队员则尖叫着，徒劳地试图翻越小巷高墙。
苏沐冷漠地转身，对石岩道。
“我们走。”
石岩扛起物资，毫不犹豫地跟上。
身后，铁门内传来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丧尸兴奋的嘶吼声、以及令人牙酸的撕扯咀嚼声……
苏沐没有回头。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冰冷，决绝。
迟来的忏悔，换不回宽恕。
冰冷的终局，早已注定。
这只是为那段肮脏的过往，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点。
她的路，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