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命令下来,德安公公立刻行动起来。
他先不动声色地把书房里伺候的其他太监宫女都支了出去,只留下两个绝对心腹的小太监守在门外。然后,他按照沈微婉低声报出的几味药材名字,亲自去了一趟内务府的备用小药库——那里不归太医院直接管,取些普通药材不容易引人注意。
没多久,德安就带着几个小纸包回来了,里面是沈微婉要的柴胡、葛根、薄荷、连翘等常见的疏风清热药材。
“沈美人,您看这些可行?”德安把药材递给她,语气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沈微婉检查了一下,药材成色都很好,点点头:“可以。请公公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我需要一个小炉子和药罐。”
“书房后面就有个小茶房,平时奴才们给皇上烧水沏茶用的,很清净。”德安说着,在前面引路。
小茶房确实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有个小泥炉和一套简单的茶具、药罐。
“公公,这里交给我就好。劳烦您在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沈微婉对德安说。
德安会意,立刻退了出去,从外面轻轻带上门,亲自守在门口。
茶房里只剩下沈微婉一个人。她挽起袖子,先仔细清洗了药罐和小炉子,确保没有任何残留。然后,她将德安取来的药材按照需要的分量,一味一味地称量、搭配。她的动作不快,但非常稳,眼神专注。
母亲留下的医书和她自己多年的摸索,此刻都凝聚在这小小的药罐里。
药材配好,她加入适量的清水,盖上盖子,点燃了小泥炉里的炭火。
火苗窜起来,舔着药罐底部。沈微婉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炉子前,眼睛紧紧盯着药罐和火候。不能大火急煎,那样药性太猛,皇帝现在身体虚,受不住。得用文火慢慢煎煮,把药力一点点逼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药罐里开始冒出热气,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微响声。一股浓郁的药味弥漫在小小的茶房里。
沈微婉不时用干净的布垫着,掀开盖子看看里面的水量和药材的状态,用筷子轻轻搅动一下,防止粘底。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她知道这服药的干系有多大。治好了,她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会更重;出了任何岔子,她立刻就是万劫不复。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茶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炉火跳动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汁收得差不多了,颜色变成深褐色,散发着苦涩却纯正的气味。沈微婉用布包着药罐把手,将煎好的药汁小心地滤到一个干净的白瓷碗里,刚好一碗。
她端着这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德安公公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出来,连忙迎上来。
“药煎好了。”沈微婉说。
德安看了一眼那碗深色的药汁,眼神里还是有些担忧,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跟着沈微婉一起回到书房。
萧景渊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沈微婉能看出他并没有睡着,身体因为头痛而有些僵硬。
“皇上,药煎好了。”沈微婉端着药碗,走到御案前,轻声说道。
萧景渊睁开眼,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落在那碗药上,又移到沈微婉脸上。她的脸颊被炉火烤得有些发红,额角还有汗湿的痕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他应了一声,伸出手。
沈微婉双手将药碗递过去。
萧景渊接过碗,指尖感受到药汁的温度。他没有立刻喝,而是看着碗里深褐色的液体,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端起碗,送到嘴边,试了试温度,稍微有点烫,但他没有犹豫,仰起头,一口气将整碗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
喝完,他把空碗递给旁边的德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
沈微婉安静地站在一旁,心里并没有因为皇帝喝下药而放松。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而且她用的方子比较温和,不可能立竿见影。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