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针刺入黑木雕像眉心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爆发!
“不——!”龙阿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她干瘦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猛地委顿在地。那尊黑木雕像从被刺中的眉心处,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的缝隙,刺目的金光从中迸射而出!
由邪力凝聚的鬼弥勒法相发出无声的哀嚎,剧烈扭曲、膨胀,仿佛一个被充气到极致的气球。竹楼内肆虐的魂煞黑潮失去了控制,疯狂倒卷,反噬其主!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整座高大的竹楼再也无法承受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从内部四分五裂!腐朽的竹木、瓦片、还有那些诡异的骨骸装饰,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我早在掷出降魔针的同时,便已抽身疾退,但仍被强大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泥地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烟尘弥漫,碎屑纷落。
待得尘埃稍定,我挣扎着爬起身,看向爆炸中心。原本的竹楼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布满焦黑碎片的废墟。那尊黑木雕像彻底碎裂,变成一地冒着青烟的残骸。废墟中央,龙阿婆躺在那里,浑身焦黑,气息奄奄,那双针尖般的瞳孔涣散,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怨毒。
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这个以孩童生魂饲喂邪灵、祸害一方的老蛊婆,终于在她信奉的“真佛”反噬下,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随着她的死亡和雕像的毁灭,空气中那股浓郁甜腻的邪气开始迅速消散。笼罩在黑水寨上空的阴冷感觉也渐渐变淡,虽然寨子依旧破败死寂,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消失了。
我踉跄着走到废墟边,捡起那根依旧闪烁着微弱金光的降魔针,小心收好。又在那堆雕像残骸中,发现了一块鸽卵大小、漆黑如墨、却隐隐有血丝流转的晶体——这是鬼弥勒邪灵核心力量凝聚的“邪晶”,蕴含着极强的怨念和秽气,但也是一种极其罕见且危险的材料。
我用特制的符纸将其层层包裹,封印起来。此物不能留在这里,否则日后恐生祸端。
处理完现场,我不敢久留。龙阿婆虽死,但难保没有其他同党。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返回城市。吴鹏还生死未卜。
归途比来时更加艰难。我身受内伤,脚步虚浮,全靠意志支撑。来时感觉到的窥视感已经消失,这片山林似乎随着龙阿婆的死亡而恢复了某种“正常”的寂静。
几经周折,当我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条熟悉的老巷,推开“往生纹身店”的门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店里异常安静。我布下的匿息符和迷踪阵完好无损,说明没有外人闯入。
我快步走进里间。
吴鹏依旧趴在那张行军床上,一动不动。
我伸手探向他的颈侧。
一片冰凉。早已没有了脉搏。
他的身体已经僵硬,脸上却凝固着一种极度惊恐和痛苦的表情,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而他的背部——
那幅“鬼弥勒”刺青,颜色变得灰暗无比,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原本邪异的笑容模糊不清,整个图案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皮肤上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沉默了。
终究,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鬼弥勒与宿主性命交修,邪灵本源被毁,宿主自然也魂飞魄散。或许,在降魔针刺穿雕像的那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吴鹏,就已经随着他背上的邪佛一同湮灭了。这对他来说,是解脱,也是一种残酷的注定。
我默默地收拾了吴鹏的遗体,联系了相关的渠道,让他得以安葬。他的一生,因贪婪而始,以悲剧而终,成了鬼弥勒邪法下又一个可悲的祭品。
数日后,“往生纹身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擦拭干净的老榆木柜台上。
我坐在柜台后,缓缓翻动着爷爷的笔记。在关于“鬼弥勒”记载的那一页末尾,我添上了新的注脚:
“黑水寨邪佛已除,施术者龙阿婆伏诛。然邪法之源或未绝,后世遇‘欢喜佛’、‘聚财弥勒’之流,尤需警惕。宿主终难逃反噬,慎之!慎之!”
合上笔记,我看向窗外熙攘的人流。世界的阴影处,永远藏着不为人知的诡谲与危险。鬼弥勒的故事结束了,但“往生纹身店”的招牌还在,而我手中的针,还要继续刺下新的往生之契。
只是不知下一次推门进来的,会带着怎样的故事,怎样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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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鬼弥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