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睁开眼的时候，那十几个蓝点还在视野边缘闪着。他没动，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只是把左手慢慢从耳后放下来，手指在桌角轻轻敲了几下。
监控探头在头顶转了一圈，咔哒停住。
他立刻低头，拿起那把锈钳子，装模作样地去拧桌上一块烧焦的电路板。螺丝纹丝不动，钳口还崩了个小口。他啧了声，心里却乐了——这玩意儿还是不错的，还能崩着玩。
“装模作样是吧？”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林默抬头，疤脸正站在高台抽烟，脚边躺着个穿工装的老头，灰头土脸，手背上全是烫伤的疤。老头被架起来，推到一台十几米高的老旧机甲前。那机甲外壳漆皮掉得七七八八，胸口印着“斗犬”两个褪色字，右臂液压管还漏着油。
“今晚修不好火控系统，你俩谁都别想睡觉。”疤脸把烟头往地上一踩，“这破铁疙瘩明天就得能动，不然老子拿你们喂狗。”
老头被推到工作台前，手抖得像筛糠。他拿起一块电路板，对准接口，试了三次才插进去。
林默没吭声，只用余光盯着墙角那台报废的“猎隼”。系统标记还在：【军用级稳压模块，完整度71%，可修复】。再看“斗犬”的火控线路，蓝光直接标红：【负载峰值超限，当前配置预计运行178秒后主回路熔断】。
老李头开始焊接，焊枪刚搭上接口，林默就看出问题了——焊点太厚，热传导不均，等会儿一开机，接头自己就得崩开。
他本来不想管，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看着那焊枪歪歪扭扭地挪动，嘴里突然就蹦出一句：“焊枪角度调低五度，左手垫块隔热片，不然接头撑不过第一次点火。”
声音不大，但整个作坊突然安静了一秒。
老李头手一抖，焊枪差点戳上自己手指头。他猛地回头，盯着林默：“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么焊，等会儿炸了别怪设备。”林默把钳子往桌上一放，“这台‘斗犬’的火控系统设计余量小，你用的又是非标电路板，散热不均，焊点应力集中——炸都算轻的，搞不好连累液压系统泄压。”
老李头愣在原地，像是被人迎面砸了块铁板。
疤脸在高台上冷笑：“哟？我们这儿来了个大师？你还会看图纸？”
林默耸耸肩：“我不用看图纸，这破机甲出厂时我就知道它有啥毛病。”
“放屁！”疤脸跳下高台，几步冲过来，一把揪住林默衣领，“你他妈谁教的？谁派你来的？”
林默没挣扎，反而抬头直视他：“c型接轴公差标准是0.3毫米，你给的替换件误差0.7，装上去转三圈就得偏心磨损。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开机，我赌它撑不过两分钟。”
疤脸脸色变了变，回头瞪向老李头：“他说的对不对？”
老李头嘴唇动了动，低声道：“……确实超了。”
疤脸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那你他妈还焊？！”
老李头捂着脸，没说话。林默看着他手背上的烫伤，忽然开口：“换稳压模块，用‘猎隼’那台拆下来的，能压住负载。”
“你当那是随便拿的零食？”疤脸冷笑，“那破烂早被划作废料，动一下都得登记。”
“那你就等着明天机甲炸成烟花吧。”林默收回视线，“反正又不是我坐进去。”
疤脸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行啊，小子，有种。来人，给他松开腿，让他去‘猎隼’那儿拆模块。敢耍花样，立刻打断腿。
两个帮众走过来，咔哒一声解开他右脚的脚镣。
林默站起来，活动了下脚踝，慢悠悠走向“猎隼”。系统视野里，稳压模块的蓝点清晰可见。他蹲下身，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金属外壳，耳边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老李头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绝缘扳手。
“你……真懂这些？”他声音压得很低。
“懂不懂，看结果。”林默卸下外壳，取出模块，掂了掂，“这玩意儿设计寿命三千小时，现在才用了不到八百，可惜了。”
回到工位，他把稳压模块递给老李头。老头接过去的手还在抖，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他拆开“斗犬”火控面板，换上模块，重新接线，动作明显稳了很多。
林默没再说话，低头摆弄那把锈钳子。系统能量条还是28%，但刚才拆模块时，顺手把一块高纯度铌合金塞进了储物空间，能量微微跳了+1%。
他眼角扫过墙夹层——主控核心碎片的蓝点还在，像颗埋在土里的夜明珠。
时间一点点过去，焊接声、金属敲击声、帮众的笑骂声混在一起。林默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脑子里把整个作坊的布局过了一遍：监控死角三个，巡逻间隔四分半钟，高台电源箱背面有条裂缝，能塞进小物件。
老李头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林默睁眼，看见他正把“斗犬”的火控系统重新封装，最后拧上一颗螺丝。他拿起测试仪，按了启动键。
仪表盘亮起，绿灯一排排亮起，最终停在“系统自检完成”上。
整个作坊安静了一瞬。
“操？”一个帮众凑过去看了眼，“真修好了？”
老李头没说话，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根筋。
疤脸走过来，盯着测试仪看了两秒，忽然咧嘴：“行啊老李头，看来你还没彻底废了。”
他转身看向林默：“你小子，有点东西。明天开始，你跟老李头一组，他修啥，你打下手。如果干不好，你们俩一起喂狗。”
林默点点头，没争也没谢。
疤脸走后，老李头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直到夜班换岗的哨声响起，巡逻的帮众换了人，他才趁着低头整理工具的空档，把一张巴掌大的草图推到林默面前。
纸上画着一台轻型机甲的骨架结构，线条潦草但关键节点标注清晰。右下角写着两个字：幻影。
老李头压着嗓子：“要是真能造出来……你说的那块稳压模块，够用吗？”
说完，老李头偷偷指了指角落里一台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机甲。
原来最危险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的，老李头早就开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