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神崖顶,风卷残云,却吹不散那凝固在六位女帝心头的寒意。体内那丝与师尊古老本源悄然连接、如同种子般埋下的微妙感应,让她们清晰地意识到,所谓的“脱身”已然成为奢望。她们不仅被无形的网笼罩,更是在本源层面上,被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
这无关情感,而是更本质的、道途上的捆绑。
孤辰再次陷入了那种深沉的“沉睡”,气息平稳得如同亘古顽石,仿佛刚才那茫然的呓语、那好奇的注视、那引动共鸣与神秘符文的行为,都只是幻梦一场。
但六人知道,那不是梦。
凌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冰冷:“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需要我们的力量‘滋养’,外界强敌环伺,这陨神崖……我们不能离开,至少在他‘苏醒’之前不能。”
这个结论,残酷而现实。
苏瑶看着那两盒为她准备的九窍玲珑心和万年温神玉,又感受着体内丹火与那本源一丝微弱的亲和,苦笑道:“非但不能离开,恐怕……我们还得‘主动’帮他。”
主动帮助一个可能算计了她们一切、如今连她们是谁都忘了的人?
这听起来何其荒谬,何其卑微!
然而,形势比人强。体内那枚“种子”的存在,让她们无法真正割舍。外界虎视眈眈的巨头,让她们不敢轻易放弃这份可能存在的“庇护”。而内心深处,那份被“遗产”击穿后无法磨灭的愧疚与那点荒诞的“追夫”执念,更是如同鬼魅般缠绕着她们。
多种因素交织下,她们发现自己竟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看似被设定好的路,走下去。
于是,一幅极其诡异、若被外界知晓足以颠覆六界认知的画面,在陨神崖顶缓缓展开。
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六位女帝,开始围绕着那具沉寂的躯壳,以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尝试“滋养”他。
凌霜不再释放凌厉剑意,而是尝试将自身最精纯的剑元,模拟成当年师尊指点她时那般温和中正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引导向孤辰。她的动作僵硬而生疏,带着一种她自己都厌恶的刻意讨好。那冰晶长剑悬浮在一旁,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主人此刻的“卑微”。
苏瑶取出各种温和的、滋养神魂肉身的灵液宝药,不再强行喂服,而是以自身丹火细细炼化,化作最精纯的药雾,萦绕在孤辰周围,期待着他那自我封闭的身体能自发吸收一丝半点。她做得极其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眼神却复杂难明。
墨璇撤去了攻击与防御阵法,转而布置起一个个小型的、功能各异的辅助阵法——聚灵阵、凝神阵、温养阵……层层叠叠,光华流转,将孤辰拱卫在中心。她这位阵法大家,此刻却像个初学乍练的学徒,反复调整着阵法的细微之处,只求能对那具躯壳产生一丝微乎其微的益处。
赤练收敛了周身暴戾的妖气,甚至尝试引导体内那被“遗产”揭示可以走向“妖神变”的血脉之力,散发出一种相对平和、充满生命活力的妖韵,如同温暖的巢穴,轻轻包裹着孤辰。这对习惯了大开大合、肆意张扬的她来说,简直是种折磨,额角都因极力控制而渗出细密的汗珠。
妙音不再弹奏杀伐之音或静心咒,而是即兴创作着一些空灵、舒缓、仿佛能安抚灵魂的曲调。音律袅袅,试图与那陌生的、茫然的“弦音”建立更和谐的联系。她闭着眼,全心投入,仿佛要通过这音律,重新“认识”这个陌生的师尊。
星眸则不顾天命罗盘的反噬,持续不断地推演着周围的天机变化,警惕着可能再次降临的外敌,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孤辰身上那迷雾般的命运轨迹,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指引,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她们各展所能,竭尽全力,姿态放得前所未有的低。若抛开她们的身份和力量,这场景,像极了凡间那些竭尽全力讨好、侍奉心中神明或挚爱的……“舔狗”。
是的,“舔狗”。
这个带着浓浓嘲讽和卑微意味的词语,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底。她们曾是施与者,是掌控者,如今却角色颠倒,成了小心翼翼的奉献者,祈求着那具躯壳一丝一毫的“回应”。
这种认知让她们感到无比的羞耻和难堪,却又无法停止。
因为,在她们这般“舔狗”式的付出下,并非全无效果。
孤辰那沉寂的躯壳,虽然依旧没有明显的意识苏醒迹象,但对她们这种温和的、契合各自大道本源的“滋养”,似乎不再那么排斥。
偶尔,他心口处那古老本源会微微波动一下,如同呼吸般,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她们的力量气息“吞纳”进去。而他眉心的皮肤下,那神秘符文的印记,似乎也随之凝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更让她们心情复杂的是,在这种持续的、温和的能量交互中,她们体内那枚被种下的“种子”,竟然也在缓慢地生长,与她们自身的本源结合得更加紧密,甚至反过来滋养着她们的道基,让她们之前因激战和情绪冲击造成的些许暗伤,都在悄然愈合。
这是一种“奖励”吗?
用她们的本源滋养他,同时反馈回来,让她们也变得更强?
这更像是一种……共生?或者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绑定和掌控!
她们付出,得到“好处”,于是更心甘情愿地付出……这简直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循环!
六位女帝,就在这种极度矛盾、羞耻、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甜头”的状态下,日复一日地扮演着“舔狗”的角色。
陨神崖成了与世隔绝的囚笼,也是她们唯一的“舞台”。
直到某一天,当凌霜再次引导着温和的剑元靠近时,一直沉寂的孤辰,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六人瞬间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他的手臂,以一种依旧缓慢却不再那么僵硬的动作,微微抬起。
然后,他那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凌霜引导剑元的手背。
只是一触即分。
却让凌霜如同被九天雷霆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悸动、恐慌的电流,从触碰点瞬间传遍全身!
他……主动触碰了她?
那空洞的眼神,不知何时再次睁开,正“望”着她。混沌依旧,但在那混沌的最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确认”或者说……“标记”般的意味。
他看的,似乎不仅仅是她的手,更是通过她,在感受着什么。
孤辰的嘴唇,再次微微开合,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底色?
他看着她,或者说,透过她,看着她们六人,缓缓地,吐出了两个让她们魂飞魄散的字: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