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竹叶的缝隙,在精舍前的空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孤辰斜倚在竹制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绒毯,闭目假寐。
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之变已过去数月,他被六位徒弟以逆天手段从寂灭边缘拉回,但代价是修为尽失,记忆混沌,如今与凡人无异。这座位于问道峰后山的清幽小院,成了他养伤的居所,也成了六位如今已名震天下的女弟子轮番之地。
师尊,该用药了。
清冷的声音打破晨间的宁静,一袭白衣的凌霜端着玉碗走来。即便如今贵为剑尊,她仍每日亲自煎药,那双向来执剑的手,此刻稳当地捧着药碗,在躺椅前蹲下身。
孤辰睁开眼,对上大弟子隐含关切的目光。他接过药碗,指尖不经意相触,凌霜立即缩回手,耳根微红,面上却仍是那副冰霜模样。
今日的药,似乎没那么苦了。孤辰轻啜一口,淡淡道。
加了一味甘草。凌霜简短回答,目光却紧紧追随着他喝药的每一个动作。
药将尽时,院外传来环佩轻响,苏瑶提着食盒袅袅而来。见到凌霜,她微微一笑:大师姐也在。目光落在空了的药碗上,笑意更深,正好,我做了些点心,师尊用完药,可以尝尝。
食盒打开,精致的糕点散发着淡淡药香,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凌霜起身,语气平淡:既然二师妹来了,我便先去练剑。
大师姐何必急着走?苏瑶温声挽留,这点心用了安神补气的药材,对修为恢复也有益处。
孤辰看着两位弟子之间无形的交锋,默默拿起一块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确实用了心。
糕点尚未用完,远处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墨璇手持罗盘走来,见到院中情景,脚步微顿,随即恢复如常。
师尊,今日星位适宜调理经脉,我布了个小聚灵阵。她说话间,已在院中几个方位放下灵石,动作精准利落。
苏瑶轻笑:三师妹这阵法,怕是连只蚊子飞进来都能察觉吧?
二师姐说笑了,只是助师尊安眠而已。墨璇面不改色,继续调整阵法。
孤辰看着她们,忽然觉得这悠闲的养伤日子,似乎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午后小憩醒来,发现院中多了个身影。赤练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正仔细擦拭着一柄短刀,见他醒来,立即收起兵器。
吵到师尊了?她难得放轻声音,我只是...路过。
孤辰注意到她衣角沾着露水,显然已等候多时。
无妨。他坐起身,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赤练眼神闪烁:妖域近来太平,没什么要事。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珠子,这是暖玉珠,佩戴可温养经脉。
她将珠子放在石桌上,动作略显局促,全然不见往日妖主的霸气。
夕阳西下时,妙音抱着琴而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院角的石台上坐下,指尖轻拨,舒缓的琴音流淌而出。曲调平和安宁,却暗含精妙的灵力波动,悄然滋养着他的神魂。
孤辰闭目聆听,忽然察觉琴音中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睁眼看去,妙音迅速垂眸,指尖节奏分毫未乱。
夜幕降临,最后一位访客悄然而至。
星眸提着灯笼走来,见到院中的孤辰,微微一愣:师尊还没休息?
白日睡得多了,夜里反倒清醒。孤辰看着她手中的灯笼,这么晚过来,有事?
星眸将灯笼挂在檐下,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小院:今日观星,见帝星明亮,想来看看师尊。她顿了顿,轻声道,这灯笼用的是安魂木,助眠很好。
孤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这观星之说怕是借口。
夜深人静,孤辰独自躺在榻上,回想着这一日的轮番打扰,总觉得弟子们似乎隐瞒了什么。她们的关心不假,但那份小心翼翼背后,藏着某种共同的忧虑。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他悄然起身,透过窗缝看去,只见六道身影齐聚院中,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夜风送来只言片语:
...必须尽快...
...那件事瞒不了多久...
...师尊如今这样...
忽然,凌霜猛地转头看向精舍方向,其余五人随即噤声。孤辰立即回到榻上,假装熟睡。
脚步声轻轻靠近,在门外停留片刻,又渐渐远去。
确定她们都已离开,孤辰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他低头看着自己看似与凡人无异的双手,指尖微微收拢。
这些时日的平静,恐怕即将被打破。而他的弟子们,似乎正为此做着某种准备。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爬上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