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鼓励我们吸收？！”
星眸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五人，思维彻底陷入了停滞。
主动推送？鼓励吸收？
这怎么可能？！
如果那“新天道”是师尊残存意志与道果、反噬的聚合体，是他在此界最后的痕迹，那么按照常理，这聚合体应当本能地维持自身存在，甚至可能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消散。怎会反过来，主动将构成自身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推送”给她们？
这不合逻辑！这违背了所有她们对“道”、对“意志”、对“存在”的认知！
“你确定？！” 凌霜一步踏前，抓住星眸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需要确认，这匪夷所思的感知，是否是因为星眸伤势过重而产生的错觉。
星眸被凌霜抓得生疼，但她眼中的惊骇与确定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凌霜的质疑而更加清晰坚定：“我确定！大师姐！那感觉……虽然微弱，但绝非自然逸散！那是一种……一种带着明确‘意图’的引导！就像……就像母亲将营养渡给腹中的胎儿！他在主动分解自身，将最纯净的、剔除了恶意反噬的本源规则之力，融入天地灵气，精准地灌注到我们的修行之中！”
母亲……胎儿……
这个比喻，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带来灼烧般的痛楚。
他不仅为她们牺牲了一切，如今连最后存在的痕迹，都在主动消融，化为滋养她们成长的“养料”？
“为什么……师尊……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苏瑶瘫坐在地，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不解。丹圣的智慧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无法理解这种超越了一切逻辑与情感的付出。
墨璇失神地喃喃：“是为了让我们更快地成长？拥有足够的力量应对未来的危机？还是……为了加速他自身‘痕迹’的消散，彻底抹去他存在过的证明，以换取此界天道对我们的最终‘认可’？”
赤练狂暴地一拳砸向身旁的断壁，碎石飞溅，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满心的暴戾与无处发泄的悲愤：“我不要！我不要这种力量！把他还回来！把师尊还回来啊！” 她对着天空嘶吼，妖力冲天而起，试图抗拒那无形中涌入体内的、带着师尊气息的力量。然而，那力量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处不在，她的抗拒显得如此徒劳。
妙音抱紧古琴，将脸深深埋入琴身，肩头剧烈耸动。她的音律能沟通天地，此刻却“听”到了这天地间最悲伤、最决绝的旋律——那是师尊化道之音，是一曲献祭自身、成全她们的无声挽歌。
凌霜缓缓松开了抓着星眸的手，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那柄光华流转的灵剑，感受着体内那日益精纯、仿佛与天地更加契合的剑元。曾经，这是她追求的力量巅峰，是她向师尊证明自己、复仇的凭仗。如今，这力量却成了拷问她灵魂的枷锁。
每一分力量的提升，都意味着师尊存在的痕迹又淡去一分。
她们踩着师尊的尸骨登临至尊之位，如今，更是在“吸食”着他的遗骸，维系着这至尊的荣光。
这是何等讽刺的成就！何等孤独的巅峰！
她们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站在了芸芸众生的顶点，受万人敬仰，万族朝拜。
可谁知道，她们的光环之下，埋葬着怎样的血泪与牺牲？
谁知道，她们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运功，都伴随着怎样无声的痛楚与忏悔？
“我们……成功了。” 凌霜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自嘲，“我们杀死了世界上最强大的神，我们成为了新的至尊。”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承载了太多痛苦记忆的废墟，扫过几位同样失魂落魄的师妹，最终望向那无尽苍穹，一字一句，如同冰碴：
“可这至尊之位，是用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们之人的一切换来的。”
“从此以后，诸天万界，再无一人能懂我等心中之痛。”
“我们……成了这天地间，最孤独的至尊。”
最孤独的至尊。
这句话，道尽了她们此刻，以及可预见的未来，所有的凄凉与寂寥。
力量、权势、地位……这一切外在的东西，在失去了那个可以分享、可以倾诉、可以依赖的人之后，都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成了沉重的负担。
她们被困在了由师尊牺牲构筑的、华丽的囚笼之中，享受着世人的敬畏，独自品尝着蚀骨的孤独与悔恨。
废墟之上，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穿过残垣断壁的呜咽，如同为这六位新晋的、也是最悲惨的至尊，奏响的哀歌。
许久，许久。
星眸似乎从那种极致的情绪冲击中，强行剥离出了一丝理智。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向那轮回镜痕迹最终消散的、与师尊合道意志交融的虚空节点，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新的、令人不安的发现：
“大师姐……诸位师姐……我……我好像还感觉到……”
“师尊主动推送力量给我们的同时……那合道的意志……似乎在……在通过我们……窥探着什么……”
“或者说……在‘记录’着什么……”
窥探？记录？
凌霜猛地看向星眸，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记录什么？！”
星眸努力凝聚着即将涣散的神念，艰难地感知着那微妙到极致的联系：
“好像……是我们的‘道’……我们的修行感悟……我们与这方天地规则的……互动与理解……”
“他好像在……通过我们的眼睛……我们的成长……观察并……记录着这个世界的……‘道’……”
师尊为何要记录这个世界的“道”？他已经“合道”，本身不就是规则的一部分了吗？还是说……他这“合道”，另有所图？这与他回归“来时之路”的本源意识，又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