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烟幕
“石窟”内,空气凝重如铁。吴忠友传来的“存隐监,A路断”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直接夺取计划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陆明远盯着那张简陋的西安地图,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阻碍,看到那个藏在“甲字贰号柜”中的致命秘密。
“直接的路,走不通了。”陆明远的声音低沉,却没有丝毫慌乱,“徐远舟不愧是老对手,防卫布置得滴水不漏。我们的‘误导’起了一些作用,但就像往一锅沸水里滴了一滴凉水,效果短暂。他很快会回过神来,甚至可能因为我们的‘误导’,反而更加确认内部有问题,只是暂时找错了方向。”
赵致远眉头紧锁:“掌柜的,那我们现在……”
“放烟!放更大的烟!”陆明远斩钉截铁,“既然强攻不行,那就用浓烟遮蔽他的视线,让他晕头转向,为我们争取时间,也为‘清溪’创造新的机会!”
一场精心策划的 烟幕行动,迅速展开。这不再是单一的误导,而是一套组合拳,旨在从多个层面扰乱徐远舟的判断。
第一重烟幕,由白曼琳(蝴蝶)负责巩固和扩大。她再次约见了那位绥靖公署的副官胡凌风,这次带来的“消息”更具爆炸性——她“忧心忡忡”地透露,据她“可靠”渠道获悉,保密站内部调查所谓的“经济问题”只是幌子,真实目的是针对某些非黄埔嫡系、但又掌握实权的军官进行清洗,为某些大人物的亲信腾位置。她甚至“不经意”地提到了几个与胡凌风关系密切、同样有“不清不楚”问题的同僚名字。
这消息如同病毒,在绥靖公署内部特定圈子里疯狂传播,引发了不小的恐慌和对保密站的普遍敌意。很快,就有背景深厚的军官通过私人渠道向徐远舟表达了“关切”甚至“警告”。徐远舟疲于应付这些突如其来的压力和人际纠纷,焦头烂额。
第二重烟幕,则由江静云主导。她利用小组掌握的一部备用电台,在极其谨慎的条件下,模仿敌方低级单位的通讯口吻和密码,这套密码是在之前战斗中缴获并破译的,向一个已知被敌方监听的频率,发送了一段经过精心伪造的“情报”。内容含糊地提及“鼹鼠已成功潜入绥署核心,正伺机获取城防调度权”,并暗示该“鼹鼠”与之前学生逃脱事件有间接关联。
这段伪造的电文,如同又一块投入浑水的石头。当它被徐远舟的侦听部门截获并破译后,与白曼琳散布的谣言形成了诡异的“印证”。徐远舟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共党的调虎离山之计?吴忠友会不会是对方故意抛出来吸引火力的弃子?他对手头上关于吴忠友的监视报告,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调查重点不由自主地再次向绥靖公署倾斜。
就在这重重烟幕的掩护下,吴忠友接到了新的指令:暂停一切针对保险柜的直接行动,转为静默观察,并尝试从侧面了解,除了王股长和那名机要员,还有谁可能接触或知晓“长庚计划”的内容,哪怕是零碎片段。重点是寻找那些可能对现状不满、或有机会接触高层、又或者嘴巴不那么严的人。
吴忠友依令而行,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触,几乎不与人交流,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因“城防工作压力巨大”而变得阴郁沉闷的参谋官形象。他细致地观察着参谋部里的每一个人,从高级将领的随从,到负责打扫卫生的勤杂工。
他发现,机要室新调来一个年轻的机要员,姓韩,看起来有些书生气,似乎对严苛的纪律和沉闷的环境不太适应,偶尔会流露出一些不耐烦的情绪。他还注意到,副参谋长身边那个刘秘书,最近似乎情绪低落,有一次甚至听到他对着电话低声抱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差事真是……”
这些零碎的信息,都被吴忠友如同捡拾珍珠般默默收集起来,通过最隐秘的方式传递出去。他知道,这些看似无用的碎片,或许能在组织手中拼凑出新的突破口。
烟幕行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徐远舟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雾阵,四周都是可疑的影子,却抓不住一个实体。他对吴忠友的监视虽然未撤,但投入的资源和关注度已大不如前,更多的精力被牵扯到了绥靖公署那边看似更“确凿”的线索上。
然而,陆明远和赵致远并未因此放松。他们知道,烟幕终究会散去。徐远舟不是庸才,当他发现自己被耍弄之后,反弹的怒火将会更加炽烈。他们必须在这宝贵的窗口期内,找到真正获取“长庚计划”的方法。
“烟幕只能迷惑一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陆明远在“石窟”内对赵致远和江静云说道,“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疑阵 ,一个能让徐远舟即使看穿了烟幕,也会被引入歧途的、更精妙的陷阱。同时,也要为‘清溪’的下一次行动,准备好绝对安全的通道。”
新的、更为复杂的谋划,在“石窟”内悄然展开。而吴忠友也在静默中,等待着组织的下一个指令,以及那个或许能让他触及核心秘密的、新的契机。他感觉自己也仿佛置身于一片巨大的 烟幕之中,看不清前路,只能依靠组织的指引和对信念的坚守,一步步向前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