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静静航行,海面如同墨色的绸缎,只有船体破开浪花的细微声响。然而,在船舱内三个不同的房间里,却上演着与这片宁静截然不同的、心潮澎湃的序幕。
特拉法尔加·罗在一种极其真实、令人血脉贲张的余韵中猛地睁开双眼。黑暗中,他金色的瞳孔收缩如针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比平时急促了几分。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躺着,任由那些破碎却炽热的感官记忆——细腻肌肤的触感、压抑的喘息、交织的温度——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的神经。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青云宗那次“意外”之后,断断续续,总有类似的“梦境”侵扰。但这一次,感觉格外清晰,清晰到……仿佛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如同雪后青竹般的冷香,感受到她指尖无意识划过他背后纹身时的微颤。
罗的头脑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下来,开始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这异常的源头。赤芍师姐……当初结契后不久,那个女人曾以“研究异界体质差异”为名,向他们一伙人分别索要过几滴鲜血。当时他就觉得蹊跷,但碍于对方是阿青的师姐,且理由看似合理,并未深究。现在想来,那绝对是个幌子!
道侣契约……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在那古老卷轴上看到的、以神秘符文写就的条款。其中一条晦涩的附注曾被他留意:“此契以情为引,以魂为凭。若双方无丝毫眷慕之心,契不成,法不灵。” 当时他只以为是强调契约的严肃性,现在结合这诡异的“梦境”和赤芍索血的行为,一个惊人的推测浮出水面——有人利用他们的血和这“情引”条款,施加了某种能跨越空间、共鸣灵欲的秘法!
而最关键的是——这秘法成功启动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阿青对他……绝非无情!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成为这秘法的燃料!
罗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极淡、却势在必得的弧度。他想起了在青云宗,他将她堵在墙角,故意褪下上衣露出纹身时,她瞬间绯红的脸颊和慌乱躲闪的眼神;想起了她嘴上凶巴巴,却一次次在危险中护住他的样子;想起了那个将他扔进海里又捞起来,看似报复实则……别扭的关心。阿青啊阿青,你还对自己的心意一无所知吗?
“呵……”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在黑暗中溢出。其他那几个家伙……路飞那个橡胶白痴大概根本不会细想;索隆那个剑痴估计只会觉得烦躁;山治那个厨子可能光顾着自我谴责了;艾斯……或许有点直觉,但不够敏锐;基德那个暴躁笨蛋更不用提。他们大概都没仔细读过契约细则吧?尤其是“双方”这个词。这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罗缓缓坐起身,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他需要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过于活跃的思维和身体。既然确定了她的心意,也明白了这“纽带”的真相,那么接下来……就不是被动等待梦境的时候了。阿青,这次,你躲不掉了。
波特卡斯·d·艾斯几乎是惊醒的。他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心脏狂跳不止,一种强烈得几乎让他窒息的感觉萦绕不去——那不是梦境带来的生理反应,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恐惧。
梦境的内容旖旎而真实,但他此刻无暇回味。一种没由来的、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阿青要离开了!她可能会消失,去到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手脚冰凉。
“没有她……我该怎么办?”艾斯下意识地抱紧双臂,仿佛这样能驱散那彻骨的寒意。童年被遗弃的阴影、顶上战争险些失去一切的创伤,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注定不配拥有长久的幸福?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难道又要失去吗?不!绝对不行!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等了!直觉告诉他,时间不多了。虽然阿青口中的宗门听起来像仙境,但他只想在她身边,多陪陪她,哪怕只是看着她也好。
艾斯快速套上衣服,冲出房间。他第一个想到的商量对象就是罗。那家伙虽然性格恶劣,但脑子最好使。经过基德的房间时,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金属物品掉了一地。艾斯脚步一顿,抱着手臂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决定等等看这个红毛笨蛋又搞什么鬼。
尤斯塔斯·基德是被自己失控的磁气果能力惊醒的。梦境带来的强烈刺激让他心神失守,能力下意识发动,房间内所有金属物品——小到指甲刀,大到床头柜的金属支架——瞬间被吸到他身边,然后又“哗啦”一声失去控制掉在地上,发出了那阵噪音。
基德坐在一片狼藉中,粗重地喘息着,古铜色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用力抓着一头炸开的红发,内心充满了混乱、羞耻和自我厌恶。
“混蛋……虽然不是真的……但这也太……”他低声咒骂着自己,却又无法控制地去回想那逼真的触感。“我要负责……可怎么说?说老子梦到你了所以要对你负责?这他妈不就是流氓吗?!” 他基德大爷虽然嚣张,但对女人,尤其是对阿青,他从未有过任何轻浮的念头。
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否定涌上心头:“我平时根本没想过这些……怎么会做这种梦……我果然是个烂人吧……当初还不如让红发宰了,或者自己死了干净……我怎么有脸见她?” 但一想到阿青可能带着失望或厌恶的眼神看他,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厉害。
“不……她肯定……是有点喜欢老子的吧?”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点。对,阿青对他是不一样的!她救过他,骂过他,也……偶尔会对他笑。
基德猛地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狠狠泼脸。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凶狠、一头红发如同火焰般张扬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碍眼。他难得地、笨拙地用手沾水,试图将竖起的头发压下去,让它看起来柔顺一些。他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不是他风格、没有铆钉和链条的简单黑色衬衫和长裤换上。看着镜子里那个显得有些陌生、却干净清爽了许多的自己,他别扭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抱臂靠在对面墙上、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艾斯。
基德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外套,后退半步,眼神狐疑:“喂!火拳!你守在我门口干嘛?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他脑回路清奇地想到了某种可能。
艾斯被他这离谱的猜测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的幻想能不能有个尺寸!我是听到你房里叮叮当当的,以为你又被哪个海军大将追杀到房间里了,好心看看你怎么死!”
基德松了口气,随即恼羞成怒:“放屁!老子好得很!不小心踢到东西而已!”
就在这时,旁边房间的门也打开了。罗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裤,赤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背后巨大的黑色笑脸纹身和白熊图案充满了压迫感。他正用一条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黑色短发,显然刚洗完澡,水珠顺着精壮的胸膛滑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又极具侵略性的雄性气息。
艾斯吹了声口哨,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罗,咧嘴笑道:“哟,特拉男,身材练得不错嘛!什么时候偷偷努力的?”
基德看到艾斯那“欣赏”的眼神,又联想到他刚才守在自己门口,顿时头皮发麻,再次后退一步,紧紧贴着墙壁,内心疯狂呐喊:‘完了完了!火拳这家伙果然有问题!等阿青回来老子一定要告诉她!把这个潜在威胁踢出契约!’
罗显然也没料到走廊上这么“热闹”,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毛巾随意搭在肩上,冷淡的金色瞳孔扫过表情各异的艾斯和举止诡异的基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两个白痴……他懒得理会,径直朝厨房走去,丢下一句:“你们两个,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我现在就给你们动手术吗?”
餐厅里,其他人已经陆续就座。船员们各自吃着早餐,气氛还算融洽,只是目光偶尔会瞟向这边气场诡异的三人组。
罗习惯性地坐到餐桌旁,拿起刀叉,开始熟练地处理餐盘里的海鲜——剔骨、剥壳,动作优雅精准,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但他处理好后,并没有自己吃,而是将剥好的、饱满的虾肉和蟹肉自然地堆在了一个空盘子里。
基德眼疾手快,一把将那盘子抢了过来,叉起一大块虾肉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了!特拉法尔加!阿青不在,这份就便宜我了!”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罗一眼。
罗拿着叉子的手顿了顿,冷冷地瞥了基德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那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他周身的气压似乎更低了。
艾斯没理会基德幼稚的挑衅,他凑近罗,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罕见的认真:“罗,说正经的。我们跟着路飞的生命卡,距离越来越近了。你脑子好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阿青‘请’回咱们船上?”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眼神里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罗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他抬起眼,金色的瞳孔深邃莫测,看向艾斯,又扫了一眼竖着耳朵听的基德,语气平淡无波:“她如果自己不想回来,任何办法都是徒劳,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艾斯急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万一她真的……”
罗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冷静的力量:“急躁是最无用的情绪。她现在留在草帽团,有她的理由。或许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最终之战,或许……是她还没想清楚该如何面对我们。”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强行去‘请’,只会让她躲得更远。”
基德忍不住插嘴,语气暴躁:“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被那个橡胶白痴还有绿藻头厨子围着?!”
罗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等待,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我们需要让她看到,‘回来’的价值和……必要性。”
艾斯追问:“什么意思?”
罗放下杯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最终之岛,拉夫德鲁。那里隐藏着世界的真相,也必然是伊姆和世界政府力量最强的地带。草帽当家的潜力无限,但面对的敌人超乎想象。届时,我们需要展现出足够的力量和价值,让她明白,她的伙伴——我们,是不可或缺的盟友。而不是……需要她庇护的累赘,或者只会添乱的麻烦。”
他看向艾斯和基德,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所以,在抵达最终之岛前,尽可能提升实力,整合各自麾下的力量。当决战来临,我们需要一支能让世界震颤的联军,而不是一盘散沙。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也有底气……向她提出‘回来’的邀请。”
艾斯若有所思,眼中的慌乱渐渐被坚定的战意取代。基德虽然不爽罗这副发号施令的样子,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话有道理。用实力说话,这本就是海上的法则。
罗看着两人逐渐认同的神色,心底冷笑。盟友?不过是暂时的工具罢了。最终,能站在阿青身边的人,只有一个。而他特拉法尔加·罗,绝不会将这个位置让给任何人。当前的合作,只是为了清除更大的障碍,以及……让她无处可逃。
早餐在一种微妙而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继续。寻找阿青的计划,从明目张胆的“抢夺”,悄然转变为一场围绕最终之岛、以实力和价值为筹码的、更为隐蔽和复杂的博弈。而这场博弈的核心,那个搅动了数人心弦的女子,此刻正在遥远的千里阳光号上,对即将到来的风暴,尚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