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与悠扬的乐声交织,仿佛外面的一切血腥与厮杀都与这片乐土无关。
费尔南多伯爵正志得意满地接受着市民代表们的祝酒,他悠然踱着步,一会和这位贵妇调情,一会又跟那位封臣窃窃私语,脸上洋溢着权力和财富带来的红晕。
突然,一名卫兵踉跄着闯入,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几乎是粗暴地推开挡路的宾客,艰难挤到人群中央,凑到了伯爵身边。
“伯爵大人……”卫兵不住地喘着粗气,“有、有人在城堡地底埋了黑火药!想、想要炸毁宴会厅!”
伯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惊疑,随即是暴怒:“你说什么?!消息从哪来的?!”
“是……是阿尔瓦罗大人!他、他让我来警告您!”卫兵结结巴巴地回答。
“阿尔瓦罗?!”费尔南多伯爵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个杂种!他竟然还敢越狱?”
他猛地抓住卫兵的肩膀,“去!立刻带人去把他给我抓回来!我要亲自……”
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让伯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咳嗽两声,强压下怒火,阴沉着脸对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开。
就在这时——
“安、安东爵士?!”
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划破了宴会厅的喧嚣。胡安·卡洛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看向大厅入口,眼睛瞪得滚圆。
音乐声戛然而止,人群一片哗然,市民和小贵族们如同躲避瘟疫般惊恐地向后退却,远道而来的封臣们则面露好奇的神色。
入口处,安东·伍兹倚着门框,几乎站立不稳。他浑身浴血,脸色煞白,唯有那双眼睛,在冥犬杀意的支撑下,燃烧着骇人的光芒。
胡安·卡洛斯立马冲了上去,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撑住摇摇欲坠的安东。“爵、爵士!天啊……出什么事了?”
安东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竭尽全力向众人呼喊道:
“伊格纳西奥背叛了伯爵!他与嘉尔曼·卡蒂亚勾结,在城堡地底埋满了炸药!足以将这里所有人……送上天的炸药!”
他环视着那些或惊诧或疑惑或畏惧的脸庞:“所有人立刻撤离!再晚就来不及了!”
“胡说八道!”伯爵猛地推开身前的卫兵,暴怒地咆哮道,“安东·伍兹!你背叛帝国!与马蒂斯信徒勾结,煽动我的奴隶造反,现在还敢来我的宴会上撒野?卫兵!!”
安东冷冷地瞥了伯爵一眼,“费尔南多,你自己干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胡安搀扶着安东,他能感觉到安东的身体正在迅速变沉。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但已然相信了安东的话,随即焦急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卡洛斯主教。
老主教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但他看了眼暴怒的伯爵和周围剑拔弩张的卫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唉……”
安东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仿佛对这群人的反应早已预料,“到头来还是得靠这个……”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动右手的冥犬!
锵!!!
魔剑扑咬而出,无数尖牙利爪嘶鸣着扑向天花板,随即宴会厅中央那盏最奢华的水晶吊灯应声而落,化作无数晶尘,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引得周围宾客纷纷惊叫着躲避,几个贵妇更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听着!”安东冰冷的声音再次响彻大厅,“我现在……从十开始倒数!”
“数完以后,谁不从这座城堡里滚开……我就用冥犬把他撕成碎片!我,安东·伍兹爵士,说到做到!”
“十!”
他竖起一根手指,杀意怒涨的瞳孔扫视全场。
伯爵暴跳如雷,他猛地一拍长桌,震得杯盘乱响:“卫兵!卫兵!拿下他!”
几名卫兵应声上前,可刚举起长戟——
安东手腕又是一抖!
咔哒!
卫兵们手中的长戟瞬间被无形利齿绞碎,变作一堆金属碎屑,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几名卫兵面无人色,吓得连连后退。
“九!”安东的声音冷酷无情。
封臣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走上前,对着伯爵微微鞠躬:“伯爵大人,事关所有人的性命,以及晨星领与帝都的关系,还请您审慎处理……”
“八!”
几个修士偷偷摸摸地溜到了门口,左右张望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七!”安东的呼吸更加粗重,视线开始晃动。胡安焦急地再次向父亲使眼色。
卡洛斯主教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和胡安一左一右,共同撑住了安东。
“六!”倒数仍在继续。
这下,女眷们彻底慌了神,她们用扇子掩住口鼻,提着裙摆就向门外涌去。几位大腹便便的市民代表也趁机跟着人流向外摸索。
“五!”
安东再次挥动冥犬,剑风扑啸而出,掀翻长桌和座椅,直咬向伯爵身后纹有家徽的旗帜,只听撕拉一声巨响,家徽瞬间被撕成粉碎,连带整个墙面都留下道道狰狞的爪痕。
恐慌彻底爆发,更多的人加入逃亡的行列,他们推搡着,尖叫着冲向门口。留下的封臣们脸色惨白,缓缓向门外退却,眼神游移不定。
伯爵死死捏紧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着。他身边,只剩下寥寥十几位最忠实的下属,显得格外孤独。
“四!”
安东伸出四根手指,视线渐趋模糊,他全靠卡洛斯父子的支撑才没倒下。
“三!”
原本还在观望的几个小贵族终于扛不住压力,他们抱着脑袋从安东身边逃窜而过。
“二!”
大厅几乎已经空了。破碎的水晶、倾倒的桌椅、洒落的酒液……仿佛那四位宣告末日的骑士真在这里大闹了一番,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一!”
安东吐出最后一个数字,声音已微不可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冥犬推回剑鞘,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几乎完全瘫软在地。
“快……胡安……”安东气若游丝地催促道,“扶我……跑……快跑……”
胡安和卡洛斯主教对视一眼,两人不再迟疑,一左一右架起安东,转身就向着大厅外快步跑去。
“等等!安东·伍兹,阿尔瓦罗安全吗?”伯爵突然高声问道。
可安东已彻底陷入了昏睡,卡洛斯父子抬着他,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死寂的大厅里,只剩下伯爵和他最后的忠臣们。
伯爵脸色白得吓人,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浑身颤抖的几人,喉咙滚动了一下,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好了……讨厌的苍蝇总算飞走了……我们……我们继续……继续聊聊银矿……”
他话音未落——
地底传来一声巨兽的咆哮。继而地基撕裂,大厅震颤。硫磺的恶臭喷涌而出,裹挟着灼热的气浪。
地面如痉挛般剧烈起伏、开裂、崩碎,衍生而出的裂缝如狂蟒般吞噬着倾倒的一切。
那雄伟的立柱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们相继扭曲断裂。穹顶与高墙开始向内凹陷,巨石似雨瀑倾泻,将一切辉煌与喧嚣尽数掩埋。
最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尘灰缓慢沉降,落在废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