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没有丝毫犹豫，冥犬出鞘，杀意膨胀。
面对汹涌的鼠潮，冥犬朽烂的剑锋只是轻轻嗡鸣，接着无数风刃倾泻而出，盘绕着两人飞速旋转，汇成足以撕裂一切的风暴漩涡。
鼠潮恰在此时轰然撞上。
噗嗤！噗嗤！噗嗤！
风刃如同最狂暴的绞肉机，最前沿的灰鼠被瞬间搅碎，残肢零落，血肉飞溅，不断在安东身上荡起层层波纹。
然而，这恐怖的景象并未阻止后来的同类，它们一波一波疯狂地扑涌而上。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被切断的灰鼠，竟在污水中剧烈抽搐着，不少用残肢强撑着爬起，眼中猩红光芒丝毫未减，再次悍不畏死地扑向漩涡。
这群灰鼠仿佛没有痛觉，不知恐惧，唯有最纯粹的嗜血本能。
风刃之墙的压力陡增，尽管安东奋力催动，但鼠潮的数量实在太多，在那层层叠叠永无止尽的攻势中，终于有一只灰鼠侥幸穿过风刃，它扑咬向安东前胸，在苦痕甲上荡起金黄波纹。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漏网之鱼扑到他身上，疯狂地啃咬着他的臂甲、腿甲、肩甲。叮叮当当的脆响和金色波纹在他周身不断漾开，如同被暴雨击打的湖面。
安东咬紧牙关，双臂肌肉贲张，全力维持着风刃漩涡的稳定。但他的视线已开始被黑压压的鼠群遮蔽，这些疯狂的生物爬上面甲，用牙齿啃咬他的护眼缝隙，腥臭的气息几乎让安东窒息，风刃开始逸散，鼠群彻底包围了他，它们攀附而上，如同为苦痕甲披上了件灰毛斗篷。
“露娜！快逃！”
安东低吼一声，连身着苦痕甲的他都被逼到这种境地，那吸血鬼少女……
他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然而，身边却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散开！”
露娜的声音响起，带着睥睨众生的威严。
接着，奇迹发生了。
那些正疯狂撕咬着甲胄的灰鼠，动作猛地一僵。它们眼中暴戾的红光剧烈闪烁，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但仅仅一瞬，那挣扎便被更为强大的本能所压制。
鼠群像是接到了无可违逆的旨意，它们窸窸窣窣地从安东身上退下，缓缓钻回水中。
“跪下！”
露娜抬起纤手，下令道。
哗啦啦——
安东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愕。那数以万计的嗜血灰鼠，如同觐见君王的臣民般，一个个匍匐在地。它们瘦小的身躯剧烈颤抖着，伸出前爪，拼命地做出求饶的姿势，口中“吱吱”的哀鸣不绝。
“怎么？它们是你偷偷养在下水道的小宠物？”安东甩掉剑上沾染的血污，没好气地问。
“宠物？”露娜嗤笑一声，弯腰随手拎起一只仍在发抖的灰鼠，朝向安东，那小东西立刻变得张牙舞爪，猩红眼眸死死盯住安东，两颗獠牙龇出唇外，发出暴戾的嘶嘶声，挣脱着想要扑咬他。
“看见了吗？这些老鼠都是吸血鬼衍体，除了嗜血和服从，脑子里空空如也。”
露娜嫌弃地晃了晃手里的老鼠，“恐怕是我姐姐麾下哪个眷族的天才创意——控制鼠群，互相转化，经年累月制造出这么一群嗜血的怪物。”
她松开手，那只老鼠落回水中，立刻又匍匐颤抖起来。
“可惜啊，”露娜拍了拍手，有些自鸣得意地瞥向安东，“在真祖之血面前，这些低阶吸血鬼衍体，没有丝毫抵抗的可能。”
安东看着眼前这无边无际的鼠潮，一股寒意缓缓爬升∶
如果让这群灰鼠顺着下水道涌进城里……再坚硬的城墙，再精锐的士兵，都将失去意义，所有一切都会被灰色浪潮所吞没，那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此时，安东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伊索尔德那样强大的守护者，历代莫维登神选者依旧会死于各种意外……
如果不是有露娜，就算伊索尔德面临这种情况，恐怕也只能将整座城堡连同里面的所有人一起冰封。
“露娜……可以了结它们吗？”安东轻声问道，他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当然可以，只可惜了某个倒霉蛋眷族几十年的心血。”
露娜撇了撇嘴，她转向鼠群，冷冰冰地下令道，“现在，给我互相厮杀，直到一个不剩！”
匍匐的鼠群骤然一静。
下一秒，匍匐的臣民变成了疯狂的斗士，那刚刚还协同一致的群鼠，瞬间扑向身边的同伴，它们撕咬着，掏扯着，獠牙怒张，利爪抓挠，哀嚎惨叫，咆哮嘶鸣，拼了命地想置同胞于死地。
整个下水道顷刻间变成了最血腥的角斗场。鼠毛飞溅，不断有残肢被抛起，鲜血如暴雨般铺洒在墙壁上，叽叽喳喳的尖叫声和撕咬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未等多久，翻腾的鼠潮就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尸毯，几乎堵塞了整个水道，连空气中溢满了鼠毛和浓烈的血腥味道。
安东皱起眉头，最好得让坚石城的人来清理一下，否则迟早会闹成大瘟疫。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着鼠尸继续向前行进，靴子踩在滑腻的尸堆上，不断发出令人不适的“吧唧”声。
“恶心死了……”
露娜瞥向自己靴子上的血污，一脸嫌弃，“安东，你得狠狠敲那个财迷骑士一笔，得找她要五十纹章币，不行，一百个纹章币！”
安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尽头的墙壁吸引了，那里石砖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孔洞，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了出来。他凑近仔细观察洞口边缘，才发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牙印。
“是被那些老鼠活生生啃出来的。”安东用指节敲了敲边缘的碎渣，脸色凝重。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安东率先矮身，钻入了那黑暗的孔洞之中，露娜紧随其后。
洞穴极其狭窄，只能供一人勉强爬行，穿行些许距离后，豁然开朗，走着走着，就在前方已隐隐约约有光亮时，他们依稀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声音——
“喂，尖耳朵，你那群老鼠呢？怎么听不见叫唤了？”是一句粗声粗气的矮人嗓音。
“与你无关，长胡子！”尖细的精灵嗓音回应道，“再啰嗦我让它们回来就把你生吞活剥了！”
“嘿，老子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小心玛格丽特大人放干你的血！”矮人哼哼着。
“她会为了你而杀我？做你的白日梦去吧！”精灵怒吼道，“我才是她最宠爱的眷族！”
“放屁！老子才是！”矮人不甘示弱。
很快，传来剧烈的撕打声，两只吸血鬼互相撕扯着，咚咚锵锵地扑腾个不停，不断发出呼痛的惨叫和粗俗的怒骂声。
“瞧！”露娜忍不住乐了，“这就是我好姐姐挑男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