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云尚存一丝理智,追问道:“木道长,此事关系重大,可有确凿证据?”
木道人闭上双眼,脸上浮现出痛苦与不忍,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西门吹雪........亲眼所见。”
“亲眼看到他们........在床上。”
“嘶——”
静室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气氛瞬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令人窒息。
西门吹雪亲眼所见!
这几乎是将“铁证”二字砸在了众人面前!
司空摘星猛地抓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似乎也无法冲散他心头的烦闷与震惊。
花满楼那双无法视物却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望”向木道人的方向,温润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疑虑。
他轻轻浅抿了一口清茶,声音依旧平和却坚定。
“不太可能。我虽目盲,却心未盲。”
“陆小凤的为人,我深知,他绝非是如此罔顾人伦、背叛挚友之徒。”
“这其中,或许有天大的误会。”
“我们应当先找到他,问个清楚。”
唐二先生也捻着胡须,沉吟道:“老夫与陆小凤见面不多,但观其言行,急公好义,虽偶有跳脱,却自有底线。”
“此事蹊跷,贸然下定论,恐有不妥。”
木道人缓缓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与沉重。
“这便是老夫将诸位邀请至此的原因。”
“陆小凤........他不见了。”
“就在此事发生之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开始了逃亡。”
他指着桌上那十二张写着名字的卡片,声音低沉。
“这十二个人,非但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更是经验老道、狡诈如狐之辈。”
“他们被西门吹雪追杀时选择的逃亡路线,隐藏踪迹的方法,对我们推测陆小凤可能会如何逃走,会逃往何处,至关重要。”
他手指划过卡片上的记录。
“海上、沙漠、隐于闹市、遁入穷山恶水........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惯用的藏身之所。”
花满楼微微侧首,仿佛在倾听风中传来的信息,轻声道:“陆小凤不会去沙漠,他讨厌那种干渴窒息的感觉;也不会去海上,他虽会水,却并非弄潮之人,大海的茫茫无依会让他不安。”
那么,陆小凤究竟会逃往何方?
就在众人凝神思索之际,唐二先生、苦瓜大师、魏子云三人几乎是不分先后地站了起来。
司空摘星一愣,急道:“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想管陆小凤的死活了?”
唐二先生面色凝重,抱拳道:“司空兄,非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他目光扫过木道人和那十二张卡片,意思不言自明。
牵扯到西门吹雪的必杀之局,谁插手,谁就可能成为西门吹雪剑下的第十三个名字!
苦瓜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的确,的确。”
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惋惜。
说罢,三人不再停留,转身便快步走出了静室。
司空摘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猛地跺了跺脚,也一言不发地起身,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门外。
紧接着,独孤一鹤冷哼一声,抱剑而起,大步流星地离去。
古松居士看了看木道人,微微叹息,也随之告退。
岳再兴自始至终神色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此刻也缓缓起身,对木道人微一颔首,便向外走去。
李燕北目光闪烁,紧随其后。
转眼之间,原本济济一堂的静室,便只剩下了依旧安坐的花满楼,和面色复杂、独坐主位的木道人。
花满楼脸上依旧带着那春风般温煦的微笑,仿佛刚才的离场风波并未影响他的心绪,他“看”向木道人,轻声道:“你知道他们此刻,会去哪里吗?”
木道人眉头紧锁,带着一丝被打乱计划的烦躁,没好气地道:“鬼知道!”
花满楼笑道:“我不是鬼,但我知道。”
木道人好奇地看向他:“哦?”
花满楼笃定地道:“若你现在这个时候去西门吹雪居住的万梅山庄,就一定会发现,他们大部分人,此刻都在那里。”
木道人蹙起眉头,更加不解:“他们去西门山庄作甚?自投罗网吗?”
花满楼摇头:“他们会从西门山庄开始,凭借对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的了解,结合那十二个人的逃亡案例,推测陆小凤最可能选择哪条路线逃亡,又会用何种方法隐藏行迹。”
“他们是去.......寻找蛛丝马迹,试图在西门吹雪的剑下,为陆小凤寻得一线生机。”
木道人愕然:“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刚才不明说?非要如此故作姿态,先后离去?”
花满楼的笑容带着洞悉人心的了然:“因为他们怕。怕说出来,会影响别人的独立判断,更怕.......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会利用他们的判断。”
他虽未明指,但话语中的深意,已让木道人的眼神微微一闪。
........
花满楼猜对了大部分人的去向,却唯独猜错了两个。
在远离道观的一处隐秘山坳,日光被浓密的树荫切割得支离破碎。
刚刚还在静室内沉默离去的李燕北,此刻却神情肃穆,对着前方负手而立的青色身影,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态度恭敬无比:
“属下李燕北,见过大龙首!”
身为青龙会七龙首,更是曾被岳再兴从紫禁之巅那场针对他的致命阴谋中挽救回来的人,李燕北对岳再兴的忠诚,早已深入骨髓,毋庸置疑。
岳再兴并未回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夜幕,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起来吧。”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古怪。”
“你暗中调动京城人手,仔细调查,尤其是.......”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木道人。”
李燕北闻言,豁然抬头,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木道人?大龙首,木道人一向是闲云野鹤,超然物外,在江湖上名声甚佳,他........他怎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岳再兴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如同寒夜里的朔风。
“闲云野鹤?超然物外?”
“七龙首,你混迹京城多年,掌一方权柄,难道这种伪装看的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