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内,星辉如薄纱般漫过青石地面,将洛九川盘坐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清瘦。陈栾被擒的消息已由苏半夏带回,殿内却无多少喜悦,反而弥漫着一股更深沉的凝重。拔除一枚暗棋固然可喜,但星轨示警未消,意味着潜藏的危机并未根除。
洛九川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辉内蕴,却难掩深处的疲惫。连续动用“刹那延展”辨别丹药、又强撑精神协助苏半夏炼制“清心化毒丹”,对他初成的星轨道基和尚未痊愈的神魂是极大的负担。此刻,他识海中那由星辉道纹编织的基盘光泽黯淡,其上细微裂痕似乎又隐约加深了些许,如同久旱的土地,急需甘霖滋养。
他内视己身,蚀魂香与幽煞蚀脉劲虽被重新压制,但盘踞之处,阴寒死寂之感依旧浓重,尤其是右臂经脉,那乌黑之色并未明显减退,只是麻木感稍减,隐痛犹存。之前的冒险行为,终究是延缓了根本性的恢复。
“必须稳扎稳打了……”洛九川心中默念,徐巍长老的告诫言犹在耳。境界未稳便强求玄妙,无异于拔苗助长。当务之急,是巩固根基,徐徐图之。
他不再尝试任何激进的举动,而是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双手虚按丹田,意念引导着身下青玉莲台渡来的温和生机,与殿顶垂落的纯净星辉相合,化作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干涸的经脉。这一次,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专注于“过程”本身,细细体会生机与星辉在经脉中流淌时,那每一分细微的滋养与修复。
同时,他怀中的青铜时炉传来平稳的温热,炉身裂纹在星辉的持续温养下,缓慢而坚定地弥合着,虽然速度肉眼难辨,但那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沉凝。它与星轨道基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仿佛成为了洛九川身体的一部分,共同呼吸,共同成长。
苏半夏安静地守在一旁,见洛九川气息趋于平稳,不再如之前那般剧烈波动,心下稍安。她取过新炼成的“清心化毒丹”,自己先服下一粒仔细体会药性,确认无误后,才将另一粒化入灵液,递给洛九川。
“洛兄,此丹以星辉淬炼,药性中正平和,尤擅涤荡心魔余烬,安抚神魂,或对压制你体内邪毒亦有助益。”
洛九川接过,灵液入腹,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散开,并非冰冷,而是如同山间清泉,洗涤着识海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燥意与疲惫。那蚀魂香带来的幻象躁动,竟真的被抚平了不少,神魂传来久违的舒适感。
“果然有效!”洛九川精神一振,“此丹若能推广,当可化解‘腐心散’之危。”
苏半夏却轻轻摇头,眉宇间带着忧色:“丹药炼制不易,尤其融入星辉之法,目前仅你我配合方能成丹,产量有限。且谷中弟子众多,逐一排查甄别已中毒者,需耗费大量时日。我担心……幽冥阁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她的话点出了关键。被动防御,终究是下策。幽冥阁在暗,我在明,对方随时可能发动新的攻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韩文举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洛兄!苏师姐!谷内出事了!”
两人心中一凛。苏半夏挥手打开禁制,只见韩文举快步走进,脸上带着愤懑与不安:“几个之前服用过问题蕴灵丹的弟子,今日在讲经堂因为几句口角,竟真的动起手来!虽被执事弟子及时制止,但其中一人心魔反噬,状若疯狂,已被送往丹堂强行镇压!丹阳长老说,这是‘腐心散’毒性开始深层发作的征兆!”
果然!幽冥阁的毒计已经开始显现效果!虽然揪出了陈栾,阻止了新的污染,但之前埋下的隐患,正在逐步爆发!
“徐长老和谷主有何对策?”洛九川沉声问道。
“徐长老已下令,所有弟子暂停服用近期出库的蕴灵丹,并由各堂执事暗中观察弟子心性变化。谷主则亲自与丹阳长老闭关,试图推演能大规模炼制、且能有效缓解‘腐心散’毒性的简化丹方。”韩文举语速很快,“但大家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关键是找出所有中毒弟子,并尽快解毒,否则恐生大乱!”
压力再次袭来。洛九川感受到体内星轨道基传来的微弱悸动,那是与宗门气运隐隐相连的感应。药王谷人心浮动,气运自然受到影响。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枕边的星辰木匣。此物能感应星象变化,或许……也能对谷内气运流转有所提示?他再次将意念沉入其中,这次不再追求打开,而是尝试感受其与周天星辰,以及与脚下这片土地的无形联系。
渐渐地,他模糊地“看”到,药王谷上空的气运光晕,原本浑厚平和,此刻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着紊乱的涟漪,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灰黑之气,正是弟子心性失衡、怨气滋生所显化。而在这些灰黑之气中,隐约有几点异常深邃的暗斑,如同水底的漩涡,不断吞噬、放大着周围的负面情绪!
“这些暗斑……莫非是中毒已深,或心性本就存在破绽,被‘腐心散’无限放大的弟子?”洛九川心中骇然。若不能及时安抚或救治这些人,他们很可能成为引爆更大混乱的火药桶!
他将自己的感知告知苏半夏和韩文举。
苏半夏脸色发白:“如此一来,排查难度更大!而且,若对这些弟子用强,恐适得其反!”
韩文举也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闹起来吧!”
洛九川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他看向苏半夏:“半夏,能否炼制一种药性极其温和,主要功效是‘安抚心神、引导归元’的丹药?不需完全解毒,只需暂时压制心魔,让那些弟子恢复片刻清明即可。”
苏半夏略一思索,点头道:“可以!以‘宁神花’、‘合欢莲’为主药,辅以少量‘静心砂’,药性温和,炼制也相对简单。只是……药效恐怕不强,且需对方自愿服用方能起效。”
“药效不强没关系,只需一个契机。”洛九川道,“韩师兄,烦请你暗中留意,找出那几个气运暗斑最为明显的弟子。待丹药炼成,我们寻机接近,设法让他们服下。只要他们能恢复片刻清醒,意识到自身异常,后续救治便容易得多。同时,这也是在告诉所有弟子,宗门并未放弃他们,正在积极解决问题,可稳定人心。”
“此计可行!”苏半夏美眸一亮,“虽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
韩文举也用力点头:“好!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打听!”
计划定下,三人分头行动。星辰殿内,洛九川重新闭上双眼,继续引导星辉滋养己身。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无法正面应对危机,但凭借这初步掌握的时空感知与星辉运用,或许能在幕后,为药王谷稳住这风雨飘摇的局势,尽一份微薄之力。
殿外,天色渐暗,星辉愈发璀璨。那深邃的夜空,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