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长老含怒而去,元婴威压的余波却仍在客舍区域回荡,令人心悸。拙道人面色凝重,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灵力裹住洛九川与闻讯赶来的苏半夏:“此地不宜久留,随我来。”
三人化作遁光,迅速离开了客舍区域,向着守拙一脉所在的“拙峰”飞去。
拙峰位于昊天宗外围,山势平缓,林木葱郁,并无太多华丽殿宇,只有几处古朴的院落和一座高耸的观星台,显得格外清静。此地灵气虽不如主峰浓郁,却多了一份厚重与沉淀。
进入拙道人日常清修的静室,布下隔绝禁制后,三人才松了口气。
“好险!”苏半夏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刚才那烈阳长老的威势,实在太可怕了!洛师兄,你没事吧?”
洛九川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摇了摇头:“无妨,只是神魂受到些冲击。多亏了星图自主护主。”他看向拙道人,苦笑道:“前辈,晚辈还是连累您了。”
拙道人摆摆手,神色复杂地看着洛九川:“此事怪不得你。烈阳心胸狭隘,刚愎自用,早已视我守拙一脉为眼中钉。你身负星图,又在此刻显露不凡,正好成了他发难的借口。”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方才星图显化出的那股古老威严,连烈阳都心生忌惮,退让三分,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看来,这璇玑星图,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秘。”
“星图之力,晚辈亦未能完全掌控,时灵时不灵。”洛九川如实相告,“方才也是情急之下,本能反应。”
“福祸相依。”拙道人沉吟道,“经此一事,你的存在再也无法隐藏。烈阳必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会想尽办法查清你的底细,甚至……不惜代价夺取星图。而宗主那边……”他看向主峰方向,目光深邃,“宗主心思深沉,今日他虽未现身,但定然已知晓此事。他那一眼,意味深长啊。”
正说话间,静室外传来弟子恭敬的声音:“脉主,宗主有令,传客卿墨辰前往‘星枢殿’问话。”
来了!三人心中同时一凛。宗主的反应比预想的还要快!
拙道人深吸一口气,对洛九川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宗主召见,你必须去。记住,宗主并非烈阳那般激进,但身为昊天宗之主,他首要考虑的是宗门利益与稳定。言语之间,务必谨慎,可适当展现价值,但绝不可完全暴露底牌,尤其是星图与东域之事,需有选择地透露。”
“晚辈明白。”洛九川点头,心中快速思量着应对之策。
“我与你同去。”苏半夏担忧道。
“不可。”拙道人阻止,“宗主只召见了墨辰一人。你且在此等候消息,若有变故,我自有安排。”
片刻后,洛九川独自一人,随着传令弟子,来到了位于主峰之巅的“星枢殿”。此殿乃是昊天宗核心重地,庄严肃穆,殿内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勾勒出周天星斗图案,地面是由温润的星辰玉铺就,灵气氤氲。
大殿深处,一位身着朴素星辰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却深不见底的中年道人,正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星图之前,正是昊天宗当代宗主——北辰真君!他气息内敛,仿佛与整个大殿融为一体,但洛九川却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如同星空般浩瀚无边的磅礴力量。这是一位元婴中期的强者!
“弟子墨辰,拜见宗主。”洛九川上前,恭敬行礼。
北辰真君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洛九川身上,并无威压,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墨辰?”他淡淡开口,声音平和,却直抵人心,“还是该称你为……洛小友?”
洛九川心中剧震,面上却强自镇定:“宗主明鉴,晚辈洛九川,并非有意隐瞒,实乃情势所迫,还请宗主恕罪。”既然对方已点破,再隐瞒已无意义,不如坦然承认部分事实。
北辰真君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微微颔首:“东域药王谷弟子,身负璇玑宗传承,星图执掌者……你的来历,拙师弟已暗中禀明于本座。”
洛九川心中一动,原来拙道人早已向宗主通过气!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说明宗主至少没有完全站在启门派一边。
“晚辈惶恐。”洛九川道。
“不必惶恐。”北辰真君走到一旁的玉榻坐下,示意洛九川也坐,“你能得璇玑传承,是机缘,亦是责任。祭星台之事,你做得不错,那缕星辰之力,精纯古老,对本宗稳固星门确有助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然而,星门事关重大,牵涉甚广。烈阳长老虽行事激进,但其‘引星秘术’亦是为增强宗门实力考量。守拙一脉主张封印,亦是为苍生安定。本座身为宗主,需权衡各方,以宗门传承与天下安宁为重。”
洛九川静静聆听,知道关键的部分来了。
“洛小友,”北辰真君目光如炬,直视洛九川,“你既身负星图,当知星门之秘。依你之见,当今之势,该如何应对?星门,是启,是封?”
这是一个直指核心的难题,也是宗主对他的试探。
洛九川沉吟片刻,朗声道:“回禀宗主,晚辈以为,星门之力,犹如神兵利器,可用亦可伤己。关键在于执器之人与所用之法。当下星门异动,幽冥之力隐现,显然是封印松动,外力侵蚀所致。此时若强行开启或引导,无异于火中取栗,恐引火烧身,甚至打开幽冥通道,酿成滔天大祸!当务之急,绝非争论启封,而是应倾尽全力,先稳固封印,清除侵蚀,查明异动根源。待星门稳定,隐患消除之后,再论其他,方是稳妥之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璇玑宗留下星图,初衷便是为了镇魔封邪,守护此界。晚辈既得传承,自当秉承此志。若宗主与守拙一脉愿助晚辈稳固星门,对抗幽冥,晚辈愿倾尽所能,以星图之力相助!”
这番话,既表明了立场(支持封印优先),又展现了价值(星图可助稳固封印),更点出了共同敌人(幽冥),可谓滴水不漏。
北辰真君听罢,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敲击着玉榻扶手,眼中神色变幻,似乎在权衡利弊。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星辰之力流转的微弱嗡鸣。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决断:“你所言,不无道理。星门异动,确是心腹之患。烈阳那边,本座自会约束。至于你……”他看向洛九川,“你可暂以墨辰之名,继续留在宗内。守拙一脉会为你提供庇护和修行资源。你需要尽快提升实力,彻底掌握星图之力。待时机成熟,本座或许需要你与守拙一脉联手,彻底解决星门隐患。”
他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哪一方,但允许洛九川留下并支持其提升实力,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倾向!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联手解决隐患”,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多谢宗主!”洛九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郑重行礼。虽然前路依然艰险,但至少获得了宗主一定程度的认可和喘息之机。
“去吧。”北辰真君挥挥手,“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在外,你依旧是客卿墨辰。”
“晚辈告退。”
退出星枢殿,洛九川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元婴中期宗主的这番博弈,虽无刀光剑影,却凶险丝毫不亚于面对烈阳的威压。
返回拙峰,将情况告知拙道人与苏半夏后,两人也都松了口气。
“宗主态度暧昧,但肯给你机会,已是最好结果。”拙道人道,“接下来,你必须尽快结丹!唯有结成金丹,才有真正参与此局博弈的资格!否则,终是棋子。”
洛九川重重点头,感受着体内已达圆满的筑基灵液和蠢蠢欲动的星轨道基,眼中燃起坚定的火焰。
结丹!必须尽快结丹!
在昊天宗这漩涡中心,一场围绕星门命运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洛九川,这个身负璇玑传承的变数,已然成为棋盘上不可或缺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