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处玄道士的阻碍,沈默如同一头挣脱束缚的孤狼,在血狼帮总部的院落里穿梭自如。
无需再分心应对法术攻击,他的拘魂锁链如同织就的黑网,悄无声息地缠向每一个目标 —— 短短两分钟,便将男女老幼二十多人的魂魄缠了个结实,像串起的紫葡萄般,被他牵着拽回前院。
倒在地上的处玄道士魂魄猛地一颤,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
当看清那串魂魄里,夹杂着几个年幼的身影和妇人的哭腔时,他挣扎着想要起身,铁链勒得魂体泛出黑痕,却仍嘶哑地大吼:“鬼差!哪有你这样当鬼差的?拘帮主的魂我拦不住,可他的家眷是无辜的!你怎能连妇孺都不放过?”
他转头看向被铁链缠在最前头的血狼帮帮主,眼眶泛红:“帮主,是处玄无能,没能护住您和家人,有负您的供奉,有愧登真观的道统啊!”
沈默没理会处玄的嘶吼,目光落在赵金成身上 —— 这位血狼帮的掌舵人,正拼命扭动着魂体,铁链深深嵌进魂里,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却仍不肯停下。
身后家眷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软肋。
直到听见小女儿 “爹,我怕” 的哭喊,赵金成才猛地停下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原本狠戾的眼神变得平静,抬头望向飘在半空的沈默:“我赵金成自问没得罪过阁下,若是什么手下不懂事冲撞了您,我给您赔罪。不管您与血狼帮有什么冤仇,都冲我来,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 —— 她们没做过恶。”
见沈默没回应,他又往前凑了凑,魂体因虚弱而微微透明:“阁下有这般本事,想必是修行有成的高人。我赵金成的命,您拿去便是,只求您让她们活着,往后我赵家子孙,绝不再碰半点黑灰生意。”
沈默抱着胳膊,像看一场闹剧般审视着他。
心里冷笑:死到临头才想起家人?当年你挥刀砍向无辜者时,怎么没想起人家的妻儿?
逼良家女子进妓院时,怎么没想起她们的父母?真把我当成了只懂报复的厉鬼?像你这样业力缠身的恶徒,本就是我最好的修行资粮,哪还需要找别的地方?
身后的家眷哭得更凶了,宋桂香 —— 赵金成的老母亲,更是瘫在地上,枯瘦的手抓着铁链,却连拉动半分的力气都没有。
赵金成再也忍不住,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地嘶吼:“我任由你处置!扒皮抽筋都成!只要你放了她们,你让我做什么都答应!”
沈默这才缓缓飘上前,左手神印化作黑铁鞭,“啪” 的一声抽在赵金成魂体上。
鞭梢带着的神力炸开,一道黑痕瞬间浮现。
“本官是本地鬼差,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他一边抽,一边冷声道,“今日来,是对血狼帮进行审判 —— 帮里其他据点的人已处置完毕,现在,该轮到你们了。你家人有罪的,自然逃不了;没罪的,我不会滥杀。”
一鞭、两鞭…… 直到第十鞭落下,赵金成的魂体已变得透明,几乎要散成阴气,沈默才停下 —— 他差点忘了,还没问出其他隐藏的罪行。
于是抬手一挥,一道淡蓝色的光罩笼罩住赵金成,“亡灵回溯” 法术启动。
黑白色的画面在半空中展开,像一卷褪色的旧胶片:幼时的赵金成牵着弟弟的手,跟着母亲在田埂上劳作,阳光洒在三人身上,满是暖意;少年时,父亲的灵柩被抬回村,母亲抱着棺木哭得撕心裂肺,家族的人却冷漠地站在一旁,说要收回 “无主之地”;到了淞沪,母亲咳着血躺在床上,他和弟弟揣着偷来的馒头,在巷子里被追打,两人缩在破庙里,借着月光数着身上的伤口。
画面突然一转,染上了血色:弟弟被黑帮的人踹倒在地,头撞在石阶上,鲜血染红了他的手;他抱着弟弟的尸体,在大雨里跪了一夜,眼神从绝望变成狠戾;再后来,他带着一群和他一样的少年,拿着菜刀冲进黑帮的地盘,砍倒第一个人时,他吐了,却还是握紧了刀……
赌场里,他看着赌徒输光家产,妻子哭着来求他,他却让手下把人拖出去;妓院里,良家女子被强行按着头接客,他坐在一旁,端着酒杯,面无表情;烟馆里,瘾君子蜷缩在角落,他笑着收走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
在场的二十多个魂魄都盯着半空的画面,连哭声都渐渐停了。
宋桂香踉跄着扑上前,却被铁链挡住,她扶着地面,枯瘦的手指抠进阴土,看着画面里赵金成挥刀杀人的场景,哭声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儿啊!造孽啊!这就是你说的‘做生意’?娘要是知道你干的是这些勾当,当年宁可饿死,也不让你踏出村一步!”
“他爹啊!是我没教好他!是我纵容他!家里出了这么个畜生,我怎么有脸去见你啊!” 她捶着胸口,每一声都带着血的重量。
赵金成的魂体剧烈颤抖着,透明的脸上流下两行阴泪 ——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那些画面,忘了最初的模样,可此刻,那些记忆却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两个年幼的儿女睁着大眼睛,不敢相信画面里那个狠戾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正妻和小妾脸色苍白,她们早知道赵金成手上沾血,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直到画面定格在沈默拘走他魂魄的那一刻,法术才停下。
沈默扫过在场的魂魄,声音冷得像冰:“赵金成的罪行,你们都看见了。现在,一个个老实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 —— 我的手段,你们刚才也见识过了,敢有半分隐瞒,定让你们魂飞魄散。”
现场寂静了片刻,宋桂香率先撑着地面站起来,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差爷,老身…… 老身这辈子,就做过三件亏心事:年轻时偷过邻居家的鸡,为了给金成治病,骗过人二两银子,还有…… 还有知道金成在外面‘混’,却没拦着他。” 她顿了顿,深深鞠了一躬,“老身认罪,任凭差爷处置。”
沈默看向她头顶的功德业力:【宋桂香,功德 61,业力 2】。他抬手,鞭子轻轻落在她魂体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你功德多于业力,虽有纵容之过,却没直接作恶。这一鞭,是罚你没教好孩子。回魂后,好好管教剩下的子孙,若再让我发现他们作恶,定不轻饶。”
宋桂香重重磕了个头:“老身谨记差爷的话!赵家以后再不会碰半点恶事!”
接下来,沈默按业力多少依次处置:业力 10 点以下的家眷,警告后暂时拘着;业力 10 点以上的壮汉,问清隐藏的罪行后,一鞭一个,打散魂魄,留下的阴气被他收进神印;赵金成的两个大儿子,业力都超过了 50 点,沈默没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直接挥鞭,看着他们的魂体消散在空气中。
最后,只剩下赵金成。沈默抬手,一道鬼火飘到他面前 —— 鬼火里,映着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脸。赵金成闭上眼,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
鬼火落在他魂体上,“滋滋” 的声音里,他的魂体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缕纯粹的阴气。
沈默收起阴气,转头看向处玄道士。老道士的魂体已经很虚弱,却仍盯着两个徒弟的方向:“差爷,老道…… 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岁月的沉重:“登真观传承七百多年,不像龙虎山、茅山那样有祖师庇佑,有深厚底蕴 —— 我们就是群散修,靠着代代摸索的法术,斩妖除魔,混口饭吃。到了我这一代,末法时代,灵气越来越少,连驱邪的黄符都快画不出来了。”
“血狼帮给的供奉多,能让观里的徒弟有饭吃,能让老道买些修炼用的草药…… 我知道他们作恶,却还是接了供奉,帮他们挡了不少冤魂。” 他看向两个徒弟,眼神柔和下来,“老道活了七十三年,够本了。登真观的传承,还有这两个徒弟,就托付给差爷了 —— 他们还小,没做过什么恶,求差爷多照看一二。”
沈默挑眉 —— 这老道士倒是精明,用自我了断的方式,既赎了自己的罪,又给徒弟求了条生路,还将登真观的传承递到了自己面前。他初来乍到,正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登真观的传承,恰好是送上门的资料。
他点了点头:“你放心,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我不会为难他们。”
处玄道士像是松了口气,他朝两个徒弟招了招手:“修文、修武,过来给神君磕头。”
沈默解开两人的锁链,两个道童魂体一轻,立马跑到处玄道士身边。老道士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不舍,却还是厉声说:“跪下!以后,神君的话,就是老道的话!不许记恨神君,是我糊涂,是我贪念太重,才走到这一步。”
两个道童含着泪,“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朝沈默磕了三个响头。
处玄道士望着半空,像是在看登真观的方向,声音轻轻的:“历代祖师在上,弟子处玄,有负传承…… 但求来世,能再为登真观,斩一次妖,除一次魔。”
话音落,他的魂体渐渐变得透明,像清晨的雾,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沈默望着那缕阴气消失的方向,郑重地拱了拱手:“道友,一路走好。”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 这一夜,他见了太多的恶,却也见了些许的悔与无奈。直到院外传来王二虎怯生生的脚步声,他才回过神,朝院外喊:“王二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