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内,琉璃灯盏投下交错的光影,各界至尊分席而坐,恍若星辰罗列。
琼浆在夜光杯中荡漾,映照着无数暗流涌动的视线。
所有宾客都在屏息等待,生怕哪位界主按捺不住,将这盛宴化作修罗战场。
军师徐清来执扇的手指微微发紧,他望着那些落在女帝身上的目光,只觉得连发梢都在发麻。
“今夜该不会要上演六界混战吧?”
他借着斟酒的动作向身旁的傅筠寒低语。
“若这几位当真动起手来,怕是整个凡界都要重塑山河。”
“他们若敢在今夜撕起来,那他们也不配待在小月亮的身边。”
傅筠寒平静的说道。
他们若是敢在今天这个场合闹事,他不介意,直接动用神力全部镇压。
九天六界最顶尖的强者,也不过是神尊巅峰。
受到天地规则的制约,就算他们天资再高,也无法再突破。
可以说不是他们实力不够,而是,下界的规则只容许他们达到神尊巅峰。
除非他们前去荒天神域,才能突破天地规则的桎梏。
“他们真能和睦相处?”
徐清来看他们每一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主,真的会为了阮轻舞隐忍?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那些平日搅动风云的至尊们,此刻竟都恪守着最完美的礼仪。
谢云止为女帝布菜时连袖摆拂动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紫夜宸收敛了所有魔气,鬼帝风烬也乖巧得宛如被夺舍了。
灵帝月满衣和月沉璧也没有挑事,而是在跟阮轻舞谈天说地。
“惊鸿,这便是你提过的小月亮养的小宠?”
妖神雪千澈执盏浅酌,紫眸掠过满座强者。
指尖在案几上轻叩,玉白的指甲与紫檀木相映成趣:“你可没说过——这些小宠尽是男宠?”
惊鸿漫不经心地说道:
“男宠难道不算宠?之前不是你亲口说,她养些小宠也无妨?”
“……”
“你是懂得强词夺理的。”
雪千澈执壶斟酒,琉璃盏中漾开的涟漪恰似他此刻心境。
他何尝不想将那些凝视月亮的眼睛都遮住,可当目光触及阮轻舞含笑的侧影时,终是将万千思绪化作喉间清酒。
直至明月升至中天,盛宴在祥云缭绕中步入终章。
界主们相继起身告辞,临行前的礼节依旧无可挑剔。
只是当最后一道界门闭合时,瑶光殿的梁柱忽然传来细微的裂响——那竟是诸位至尊强自克制时,无意间留在凡间的威压余韵。
徐清来望着重新安静下来的宫殿,终于将始终紧握的玉扇松开。
扇面上不知何时已凝出细密冰晶,正如这场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的宴席,美丽却危险。
国师凌鹤卿指尖轻抚浑天仪,流转的金纹渐渐隐入玉质星轨。
他望着殿门外尚未完全消散的各界灵韵,雪白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起伏。
原来他终究低估了那些至尊的克制——他们可以将六界搅得天翻地覆,却愿为一人敛尽锋芒。
女帝陛下的登基大典盛况,传遍了六界。
当留影石中映出九钟齐鸣的景象,当万龙朝贺的画卷传遍四海,所有人才真正明白——这位女帝甚至无需出手,她存在本身便是最坚固的屏障。
各界都愿意与凡界交好。
“御苍。”
阮轻舞轻唤一声,帝袍上的日月纹在宫灯下流转。
她抬眸望向静立窗畔的人皇,琉璃盏中晃动的琼浆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影。
裴清衍转身时玄色龙袍曳过满地月华,鎏金腰封上镶嵌的夜明珠随之漾开柔光。
他俯身靠近,墨发与她的银白发丝在风中交织:
“小凤凰,怎么了?”
那声带着磁性的低唤,如陈年佳酿般醉人。
阮轻舞抬眸看他。
“我不会久居凡界。往后政务还需你来执掌——人皇与我共治天下,可好?”
“自然可以。”
裴清衍点头,严肃的眉眼舒展开清浅笑纹。
“反正这些琐事,最后都会落到砚修案头。”
他执起她的手,龙纹广袖覆住两人交叠的指尖:
“界主岂能被凡尘俗务所困?你的征途当在无垠星河。至于这凡界,只是你的起点……”
话语微顿,他牵着她走向须弥境。
“今日万邦来朝,他们都赠你厚礼。朕的贺仪,此刻该赠予你了。”
须弥境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当阮轻舞踏进这片独立天地时,记忆如潮水漫上心头。
那夜幽蓝的月见花海,她银白发丝散乱铺陈在花海散落的玄色帝袍之上,如月光倾泻在墨玉。
裴清衍扣住她纤细的腕子,将人更深地压进花丛,吻去她眼尾将坠的泪珠。
“朕的锋芒小凤凰可还满意?”
发间银铃清脆作响,与簌簌落叶声交织成曲,在须弥境内久久回荡。
如今回想起来,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须弥境内云海翻涌,流光在两人衣袂间织就朦胧的霞帔。
阮轻舞被裴清衍牵着手踏碎星河,驻足时绣着凤凰暗纹的裙摆尚在轻旋,如绽放的紫色牡丹。
“御苍——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她仰头望他,银白发丝被微风拂乱,几缕扫过玉白的颈侧。
那双总是盛着六界风云的眸子此刻清澈见底,倒映着他微微晃动的身影。
裴清衍呼吸微滞,玄色龙袍上的金纹随之明灭。
他苦笑着用指节轻触她睫羽:
“小凤凰再这样看朕,朕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你做一些坏事。”
这些时日每次在须弥境清修,识海里总浮起与她在此的甜蜜回忆。
他只得取出那盏属于她的魂灯,亲自用神魂温养她那缕纤弱如月的灵魂烙印……
“还是先说正事吧!”
他收紧与她交握的手,将人引至云雾深处。
九叶剑心树穿透层层星雾显现,树干上天然形成的剑纹流淌着道韵,银霜叶片每一次轻颤都割开细碎虚空,枝头悬着的琉璃心果内蕴生灭,果核中隐约可见微型星河在旋转。
“这便是朕的贺礼。”
裴清衍广袖拂过树身,惊起漫天银辉。
“凡界至宝九叶剑心树,今日归于新主。”
阮轻舞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袖口龙纹,嗓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轻颤:“真的?”
“君无戏言。”
裴清衍凝望着她眼底迸发的星芒,那些独自在树下度过的深夜,以本命剑意浇灌的枯寂,此刻都化作她颊边醉人的梨涡。
“谢谢御苍……”
阮轻舞踮脚时发梢扫过他襟前盘龙。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剑心树,你愿意跟着我吗?”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低垂的剑心叶时,整棵神树忽然簌簌作响,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银霜枝叶如月华倾泻般缠绕而上,温柔托起她的手腕,最顶端那枚心果悄然落在她掌心,果肉内流转的星河忽然加速盘旋。
“小凤凰可能安置剑心?”
裴清衍并指划过虚空,金色契约符文从树身剥离的刹那,阮轻舞的魂印已如朱砂点入树心。
“嗯,可以的。”
这份馈赠重过山河——成熟期的神药本就堪比神尊,更遑论剑心树天生战威赫赫。
裴清衍与剑心曾在星夜长谈,知晓剑心愿意跟着她,他才终于将这份守护送到她手中。
“主人,吾名——剑心。”
清越的嗓音如碎玉敲冰,轻轻落在阮轻舞的灵台。
银霜凝成的树叶无风自动,在虚空中勾勒出古老的剑纹。
“我是阮轻舞。”
她指尖抚过震颤的枝干,圣洁的气息自掌心流淌。
“从今往后,我们会彼此守护。”
剑心还欲开口,忽觉被温润的神识包裹。
待他再度感知外界时,已置身于一片超乎想象的天地。
苍穹之上悬浮着仙岛,脚下万物土正涌动着混沌初开时的原始气息。
“这……”
他的根系本能地扎进灵壤,银霜树冠瞬间暴涨三丈。
当感知到不远处那株摇曳的黄金神藤树,更远处那片无穷无尽的彼岸花海,还有在水边嬉戏的月魄莲华和渡劫墨莲时,剑心彻底怔住了。
“主人,我需要稍作适应……”
琉璃心果簌簌轻响,这位素来沉稳的神药第一次语带无措。
此间流淌的混沌之气如此纯粹,天端竟还栽着绛雪神药,连脚下随便一捧土都蕴藏着造化之力。
空间外,裴清衍见阮轻舞顺利收起神树,玄袖轻拂便带她踏出须弥境。
云霞流转间,一座雪玉雕成的宫阙显现于云端,檐角悬挂的星轨铃清响。
“这是用万载寒玉为你筑的瑶台。”
他推开雕着百鸟朝凤的殿门,殿内三十六盏明灯逐次亮起。
“东南角特意辟了药圃,地下埋着九条灵脉。”
月光穿过水晶穹顶,照见殿柱上细致入微的凤凰雕刻。
阮轻舞驻足仰首,看得出这里布置得很用心。
“小凤凰——今夜,可否让朕侍寝?”
这句话如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暮色氤氲的宫阙里漾开涟漪。
裴清衍话音未落,霞色已从耳际漫过棱角分明的下颌,连玄色龙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都仿佛染了暖意。
“不过,若是小凤凰怕了朕的剑意……”
“怕?”
阮轻舞忽然踮脚,指尖轻抬他微烫的下颌。
帝袍广袖如流云垂落,露出霜雪皓腕。
她眼尾曳开潋滟流光,呵气如融雪初晴:
“我只怕陛下翻来覆去只会这招激将法,若论某些方面……”
她忽然贴近,发间山茶香拂过他轻颤的喉结。
“哥哥懂的,可比陛下多得多呢……”
未尽的话语倏然破碎在相贴的唇间。
裴清衍揽住她后腰的手臂骤然收紧,将人带向铺满星辉的鲛绡软帐。
这是个带着剑意清冽的吻,在触及她唇瓣时化作三月春风,仿佛万年积雪遇见初绽的桃夭。
宫灯渐次朦胧,他辗转吮吸间带来细密的战栗。
“小凤凰。”
裴清衍抵着她额间轻喘,指腹摩挲着她绯红的眼尾。
“朕会的……可不止剑道。”
他俯身将人拥入锦衾时,玄色龙袍与紫金帝袍在烛光下交叠。
“朕,才不会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