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春走近颜书的每一步,皆有巧心思。
他微垂着头,些许碎发遮挡脸颊,偏偏又将受伤的那一边送到颜书眼前。
他确实是一个会给自己营造优势的男子,蒙木村外,他与危野蜥蜴阿罗对峙,翩翩公子与疤痕妖兽,对比明显。
石屋内,她也曾放话威胁他,要在阿罗一样的位置划开一道口子。
如今,阴差阳错地也实现了。
微风拂面,颜书轻嗅一口雨后独有的木质香。香气中,娇嫩的枝芽感恩雨水的甘霖,伸展独属它的生机。
颜书怜悯这一丝生机,“雾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不好?”
再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雾春可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却是知道的。
媚修抬眼看她,水波荡漾的眼眸中满是坚定。
琼花的人,有琼花为人处世的道理。
因地势的原因,他仰望着颜书,女子紫衣矜贵高雅,这样一朵海中莲,他不舍得放手。
雾春没有回答颜书的问题,他沉默着在颜书面前站定。
不,他回答了。
颜书体内的疼痛更加无知无觉,早已埋下的毒素以左手为起点,日夜浸润的香气宛若游龙,逐步攀缘至处处。全身血液滚烫如沸水,皮肤温度急速飙升,一朵又一朵的红云萦绕在女子脸颊,漂亮至极。
无处可释放的欲望在体内叫嚣着,期盼着一场极乐之旅。
琼花除了明面的绕指柔,背地里的手段自然也是不少。
情爱一事,无论先后,都有一番妙处。
“我以为你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颜书低头笑笑,“原来这一路,你真把我当傻子啊。”
“琼花的鸳鸯香。”雾春神色坦然,“这一路我将它混在我的香里,除了我,除了我的身体,无法可解。”
颜书体内的状态更加复杂,欲火燃烧的灼热愈发猛烈,令她脚步有些虚浮。
“很难受是不是?”瞧着颜书朦胧的眼神,雾春心中怜意大盛,语气越发勾人,“我帮帮你好不好。”
几滴汗珠沿额角滚落,颜书勾了勾嘴角,抛开旖旎的生理反应,她抚上雾春的脸颊,摩挲他的伤疤。
雾春顺从地蹭了蹭她的手,“我很厉害的,会很舒服的。”
心脏因毒素的作用快得不成样子,无数的念头从颜书脑海中迸发,汇聚成一句话:
靠近他。
仿佛只有雾春身上的清凉与幽香,才能缓解她体内四窜的痒意。
雾春试探着握住贴在他脸颊上的手,“颜书,我喜欢你。”
...
远处的黄雀还在布局,袁声瞧了瞧远处的景象,凑近的两人像极了七夕佳节里的一对眷侣。
“楼主,”他忍不住提醒詹舒卿,“我感觉不太对劲。”
谁知道雾春为了对付颜书,用了多大剂量的鸳鸯香,他们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那浓厚的味道。
詹舒卿分出一部分视线瞧向颜书,瞧向她放在雾春脸上的手,“她有分寸。”
美人掩面,徒留闪着冰冷寒意的眼眸。
“清扬,送他入轮回吧。”
...
颜书指尖符咒的亮光一闪而过,“我知道。”
她凑近雾春耳边,轻言轻语,“我给过你机会了。”
高大的男子僵在原地,颜书抽走手,轻而易举推开他,雾春只能听话地如木桩子一般退后两步。
媚修使了全身的气力挣扎,无事发生,徒留呆愣。
颜书挥了挥手,雾春痴傻地原地转了一圈,“很奇怪是不是?我都这样了,还能分出心思对付你。”
血灵加持下的木偶符,能给颜书一个准确的答案,她不欲陪雾春浪费时间。
“解药。”
雾春驯从地回答,“我就是解药。”
颜书轻举又被割破的左手,铺天盖地的禁窥符笼罩四周,笼罩黄雀等人。
“你以为你是谁?”
木偶符被挣脱,雾春的眼神恢复清明,颜书一张止停符补上,雾春再次停在原地。
“没有解药,你会死的。”
媚修面露心疼,他足足用了几倍常人不能忍受的剂量,他清楚颜书目前的欲望,但他没料到颜书这么能忍。
“阿书,我错了,我知一切不可悔改,但我想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这是最后一次,此后我自会消失,不让你心烦。”
“你别逞一时之气。”
颜书看得出他眼里的期待,听得出他做戏的话,“好啊。”
那就再见咯~
不知觉间,附近的热闹消失殆尽,他们仿佛进入了不为人知的空间,不远处吉咚和竹桃的身影也不可寻。
颜书转身迈上新水桥,消失在雾春的视线里。
“阿书!”
他的话语开始颤抖,雾春渐渐后怕,他想过此举能得到颜书,想过此举会让颜书恨他,可他从没想要颜书死!
雾春加速挣脱止停符的禁锢,想要追上颜书的脚步,情急之下,他没注意到四周的不正常。
在迈上新水桥的最后一刻,他踉跄退后几步,数十位蒙面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二话不说,杀戮开始。
...
颜书走下新水桥,扶住桥墩,大口呕出一滩血。
本想着就算经此一事,她至少能在九方大比开始前保有六成功力,如今看来,她能活着赶到中州,都是不易。
林清野说得没错,她还是太自大了。
琼花的媚毒很厉害,独独靠顽强意志,她是无法忍受的。从天绝崖离开后慢慢赶路的日子,颜书时常当着雾春的面画符,但这次她只画出了两张空空符。
在雾春没有靠近之前,她就察觉身体的不对劲,直接对自己用了一张空空符。
万物皆空,恰到好处。
至于雾春,她不愿犯杀戮,那就交给贪心想要把蝉和螳螂都吞服下肚的黄雀。
接下来,她要想想自己的活路了。
“詹舒卿,不出来见见你的棋子吗?”
紫衣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桥头,他瞧着颜书面上不正常的潮红,目光偏了偏,关注身后的厮杀。
为了暗杀雾春,他安排了近二十名元婴期的精锐,几乎出动他手头所有的有力力量。他们从雾春出琼花就开始跟着,他还提前准备了一个空间法器,避人耳目。
这个计划,自雾春迈入听雨楼欲求颜书的消息,开始延后。
他总是很乐意做黄雀。
但他没有媚修如此自夸,他从不小觑颜书。
颜书借着桥墩撑了撑身形,“为何要杀他?”
雾春与詹舒卿无冤无仇,他也不是喜犯杀戮的人,詹舒卿没有杀雾春的理由。
詹舒卿也往后靠了靠,白色的团子悄悄钻出百魂铃,“天道传信,此次大比筑基赛道自动作废,收回了吉咚占据的三个名额。”
强大的规则面前,任何算计都是徒劳。
那他必然要旧事重提,他总要为万魂留后路。
“雾春就是那名琼花弟子?”颜书仰头呼出一口热气,“他的修为能提前锁定胜局,加上琼花花魁的身份,你有把握?”
白色的团子黏到颜书的身边,带给她一丝凉意。
詹舒卿垂眸,“我有没有把握,你又不在乎。”
“不过,”美人掀起眼皮,“看来很难受啊,不然你不必为了分散心神,如此搭理我。”
“是啊,”颜书坦然承认,“非常难受,五脏六腑犹如烈火灼烧,恭喜你愿望达成,我是没有办法挡万魂的路了。”
詹舒卿看向颜书的腰间,那里的珍儿紧紧抱住她的腰,小人儿整个吊在颜书的身上。
他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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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舒卿的杀鸡显露在121章,解释了他为何要杀一名琼花弟子的原因。
九方大比厮杀的原因,在10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