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明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别怕。”
成如愿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别怕。”霍秋明继续拍她的后背：“有我在。”
霍秋明温暖的怀抱像是暴风雨中的避风港，他温和的声音使成如愿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成如愿深吸了一口气，通红的眼睛噙满泪水：“是，我要救他。”
泪水顺着下睫毛掉下来，落在霍秋明的手背上。
她哽咽的问：“但，是不是太晚了？”
霍秋明低着头看她，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怎么会晚，任何时候都不会晚。”
这时候，接到报案的小镇警 察也到达现场。
他们一来，立马上前探查林栋梁的气息，确认死亡后就将林栋梁周边封锁起来。
由于人证物证俱在，警 察将范雨梅双手都铐上，准备带回警局。
林旭抱着范雨梅哭的几近晕厥。
小孩苍白的脸上满是眼泪鼻涕。
他跪在地上祈求：“警 察叔叔，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娘。呜呜呜，我求求你了。”
几位中年警 察似乎认得范雨梅林旭母子，皱着眉，重重叹息，别开脸，不忍再看苦苦哀求的林旭。
其中一个中年警 察在林旭面前蹲下来，把他扶起来，又用手帕擦干他的眼泪鼻涕。
“你娘杀了人，只能带回警局，后续交给地方法院。”
范雨梅神色麻木，林旭用尽全力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她才似有所感的回过头。
只需看林旭一眼，范雨梅就泪如雨下：“旭崽……你要好好活着。”
“娘，娘，你不要丢下我。”林旭一边摇头，一边祈求。
但最终范雨梅还是被带走了。
林栋梁的尸体也一同被带走。
街道上除了那一滩血迹，又恢复成往日的景象。
大家都没有因为范雨梅在这条街上闹出人命而破口大骂晦气。
小摊小贩各自沉默的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店主们也摇头叹息的回了自己的铺子。
老板娘看着林旭瘦瘦小小的背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最终还是上前去劝：“旭崽，你快回家去吧。”
林旭摇摇头，眼泪都哭干了：“我没有家了。”
他确实没有家了，他家里连爷爷奶奶都没有。
老板娘不知道怎么再劝，陪他站了一会儿，无奈地离开，回铺子去了。
这年头，大家也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多养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是有心无力。
等大家都散去了，街道上只剩林旭孤零零一个站在原地。
霍秋明这才带着成如愿上前，在林旭面前站定，轻轻叫了林旭两声。
林旭都毫无反应。
“你爹他挺该死的。”霍秋明轻飘飘地说：“他死了，你也不用被卖掉了。”
林旭缓缓抬头，眼神里是一片深沉死寂。
根本不像是一个九岁孩子能有的眼神。
自从林栋梁染上烟瘾，他爹就变了，变得残暴无情。
时常为了逼范雨梅拿出买黑鸦的钱，打骂威胁。
他爹是该死，林栋梁死了，他的娘就不用时常被打骂，也不用经常受伤。
但是现在，林栋梁是死了，可他娘亲也不在了……
一时之间突遭巨变的孩子，眼底又涌上深切的恨意。
疯狂又绝望，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暴起。
霍秋明一点不怵，他总不至于会怕一个孩子。嘴角勾笑，他居高临下地直直望进林旭眼里，不以为意地说：“你爹没得救了，你娘还有得救。”
话音刚落，林旭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但就一瞬又泯灭了。
林旭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大到让他生不出这种奢望。
成如愿在林旭面前蹲下来，于他平视：“你相信他，他说能救你娘，就一定能救。”
其实成如愿也不确定霍秋明能不能做到，但是眼前这个孩子看上去早已经没了想活下去的念头，就算是谎言，也得让他重新燃起希望，让他有念想活下去。
林旭的嘴唇再次颤动起来，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他抬手用力擦掉眼泪，一下子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只要你们能救我娘，我这辈子都给你们当牛做马。”
霍秋明没有去扶他，反而把蹲着的成如愿拉起来了：“你起来，一会腿该蹲麻了。”
完了才和林旭说：“你不用求我，你娘只是进去了，又不是下去了，没那么严重。”
林旭还跪着不动。
“行了行了，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霍秋明略有嫌弃：“看在我媳妇可怜你的份上，我会帮你娘找全海市最好的律师帮你娘打官司，海市不行就全国去找。”
“谢谢你们！！谢谢！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霍秋明说：“报答我就不必了，因为律师费都是我媳妇帮你出的。”
“你家里是不是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了？”成如愿问。
林旭摇摇头，说：“我不用人照顾我，我自己就能照顾我自己。”
以前范雨梅出门帮人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他就在家，搬个小板凳站在灶台边煮东西给自己吃。
慢慢的，他也能帮他娘做家务，在范雨梅务工回来时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行，那你就安心在家等消息。”霍秋明给他报了一个地址，是霍家的地址。
完了又掏出钱包拿了几张大洋递给林旭：“拿着，当这段时间的伙食费吧。有剩的，到时候来这个地址找我，再把钱还我。”
林旭起初还有些迟疑，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伸手接过大洋，稚嫩的小脸满是坚定，再次郑重的对着霍秋明和成如愿鞠躬：“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回成家的路上，气氛还有些低迷。
霍秋明拎着袋子提着小水壶，撑着伞，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脚步。
“怎么，吓到了？”
“有一点。”
其实成如愿心里更多的是懊悔。
如果她没有犹豫，林栋梁是不是就不用死。
林栋梁没死，范雨梅不会被带走，林旭也不会一日之间失去双亲照顾。
霍秋明看出成如愿心中所想，直接干脆的说：“林栋梁染上烟瘾，他戒不掉的。”
成如愿脚步略有停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就听霍秋明继续说：“像他这样的烟民，他不死，今天能卖林旭，明天就还能卖范雨梅，最终，他还是会把自己的命搭上。”
就像范雨梅所说，如果今天林栋梁和林旭只能活一个，那么死的必须是林栋梁。
说来说去，还是黑鸦害人。
成如愿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史蒂夫夫妇那天在马场的交谈。
黑鸦……
不就是鸦片。
黑鸦这东西，到底还是进了海市。
虽然只是在一个小村镇偶然出现。
史蒂夫……
霍秋明看她想的入神，下台阶也没注意，差点一脚踏空，连忙丢了手上的伞，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成如愿跌在霍秋明怀里，鼻尖全是霍秋明身上的气息。
回过神后，她连忙从他怀站稳：“谢谢。”
说着，小跑着把伞捡回来，撑在手里。
她身高才到霍秋明肩膀，举着伞还真有些费劲。
于是霍秋明又把伞拿到自己手里继续撑着。
“想什么，这么入神。”
成如没有隐瞒：“史蒂夫。”
霍秋明挑眉，没出声，示意她继续说。
成如愿再次抬步，和他并肩而行。
“没什么，就是想找点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