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的呼吸声在客厅里渐渐平稳,苏雨宁的手还搭在他发间,指尖感受到那层柔软的温度。顾砚辞靠在她肩侧,毯子滑到腰际也没动。夜风掀了窗帘一角,又落回去。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是静音模式,在茶几上轻轻跳了一下。
顾砚辞立刻醒了似的,抬眼看了眼宝宝,动作很轻地起身,走过去接电话。他站在落地灯照不到的角落,背对着她,肩膀绷着。她没出声,只是把腿上的孩子往上扶了扶,顺手拉过毯子盖住他的小脚丫。
通话时间不长,三分钟左右。挂断后,他没马上转身,而是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通讯录上停了几秒,才回身走到卧室门口,压着声音叫她:“雨宁。”
她应了一声,把宝宝轻轻放平在沙发上,盖好毯子,跟着进了书房。
门关上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孩子睡得沉,一只小手还抓着蜡笔。
“刚才是谁?”她问。
“蔡娟。”他说这两个字时语气很平,但喉结动了一下,“她回国了,想让我这个老朋友去给她接风。”
她没立刻回应,走到书桌边坐下,打开笔记本。屏幕上还是那份公益计划文档,光标停在最后一行未完成的句子后头。
“必须今晚?”她问。
“她说身体不太舒服,只想吃顿饭。”他站在窗前,没看她,“我本想推,但她提了名字我才反应过来……太久没联系了。”
她点了保存,合上电脑。“那你去吧。”她说,“别太晚回来。”
他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她叫住。
“等等。”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条薄围巾递过去,“最近早晚凉。”
他接过,手指碰到她的指尖,顿了一下。
门关上后,她没回客厅,也没去卧室。她在厨房热了杯牛奶,喝完,把杯子放进水槽。然后回到书房,翻开手机备忘录,继续修改项目措辞。把“帮扶对象”改成“参与家庭”,再把“效率提升模块”更名为“节奏探索工具包”。
凌晨三点整,她睁开了眼睛。
床头闹钟显示03:00,分针和时针正好重叠。她坐起来,心跳平稳,脑子却像被点亮了一样清晰。这段时间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自己。
她打开加密文档,输入密码。新建一页,开始打字:
> 如果他是去确认还爱她呢?
> 如果他觉得亏欠太多,想弥补?
> 如果……我只是便利的选择,一个能照顾家、管好孩子、不吵不闹的替代品?
敲完这几句,她盯着屏幕看了十秒,全选,删除。
接着打开待办清单,重新排序:
1. 宝宝体检预约(周三上午九点)
2. 公益项目ppt终稿提交(截止明日下班前)
3. 查航班信息
光标在第三条停留片刻,她没点进去查。退出页面,清空搜索记录,关闭所有窗口。
她对自己说:“我可以不安,但不能失控。”
清晨六点十七分,阳光照进卧室,落在空着的那一半床上。
她醒来时,顾砚辞没在。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她翻了公司司机群,看到一条凌晨两点发的消息:“已送达目的地,先生让车先回。”
她没追问地点。
宝宝七点醒,揉着眼睛喊妈妈。她像平常一样给他换衣服,热早餐,涂面包片上的花生酱。邻居家阿姨来串门,抱着孩子夸:“你妈真厉害,带娃工作两不误,看着气色也好。”
她笑了笑:“昨晚睡得早。”
送宝宝去幼儿园的路上,天空有点阴。风从背后吹过来,她把孩子的帽子戴好,牵着他慢慢走。老师接过手时说了句什么,她点头回应,转身往回走。
玄关地毯上,顾砚辞的拖鞋依旧朝外摆着,鞋尖沾了点灰。她脱下外套挂好,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邮箱界面跳出来,她点“写邮件”,收件人填了合作基金会的项目负责人。
主题栏打了几个字又删掉,重新输入:关于试点扩展的补充建议。
正文第一句写下去:“考虑到部分单亲家庭夜间才有完整时间陪伴孩子,建议增设夜间辅导通道,适配非标准作息。”
她停下来,喝了口凉透的茶。
光标在屏幕上闪,像心跳节拍。
窗外传来楼下住户关门的声音,紧接着是电梯启动的轻微嗡鸣。她没抬头,继续打字:
“技术支持可采用异步录播+定时答疑机制,避免增加志愿者负担。首批测试拟申请开放三个城市节点,优先选择有夜班职工子女入学的学校。”
键盘敲击声均匀响起。
她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客厅的方向。
茶几上还留着昨晚那张画——云上的家,顶上有螺旋桨,周围一圈蓝色线条,像是风,又像是保护圈。
她转回头,继续写。
“资源调配方案详见附件,人员排班表将在今日内同步更新。另,请确认是否有心理支持团队可介入夜间服务环节,学生情绪反馈需建立独立响应路径。”
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她没点发送。
鼠标移开,打开另一个文档,是公益项目的用户协议草稿。她翻到隐私条款部分,加了一句:“参与者有权随时终止使用服务,系统将在二十四小时内自动清除全部关联数据,不留存任何痕迹。”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不是消息,是日历提醒:下午三点,项目组线上会议。
她点掉提醒,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
窗外天色亮了些,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电脑边沿。
她重新坐下,把邮件往下拉,在末尾补了一行小字:“我们不是要造样板,是要留出口。”
光标还在闪。
她脑海里却不能控制地浮现,某些不该生成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