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祖母配齐最后一味调理药材“血竭”,云舒带着青禾辗转来到城东的“同德堂”。这家药铺虽不如百草堂历史悠久,却因常年供应太医院药材,在京城药行中颇有分量,此前云家也常来此处采买,只是今日接待她们的,并非熟悉的老掌柜,而是一个穿着锦缎长衫、面容倨傲的中年男子——老掌柜的儿子,新任掌柜赵德安。
“掌柜的,麻烦给我取三钱血竭,要上等的。”云舒将药方递过去,语气平和。
赵德安接过药方,扫了一眼署名“云舒”,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就是那个退了沈翰林婚约,还到处抛头露面‘行医’的云家小姐?”
这话带着明显的敌意,青禾立刻皱起眉:“掌柜的,我们是来买药的,不是来听你说闲话的!”
“买药?”赵德安将药方扔回柜台上,声音陡然提高,“我同德堂的药材,只卖给懂行的医者,可不是给你们这些闺阁小姐拿来‘过家家’的!你一个女子,学什么不好,偏要学男人行医?依我看,女子懂医皆是旁门左道,开出来的方子也都是些害人的玩意儿!”
周围买药的顾客听到这话,纷纷侧目。有人小声议论“赵掌柜说得对,女子哪能当大夫”,也有人同情地看向云舒,却没人敢站出来反驳——同德堂在城东根基深厚,寻常百姓不愿得罪。
云舒的指尖微微收紧,却没有动怒。她弯腰捡起药方,重新递到赵德安面前,语气依旧平静:“赵掌柜,行医看的是医术,不是性别。我这药方配伍是否合理,血竭是否对症,您可以看药方,也可以验药材,何必用‘女子行医’做借口刁难?”
“刁难?”赵德安冷笑一声,拿起药方扫了几眼,便扔在一边,“我看你这药方就是胡写!血竭主活血散瘀,你却配了当归、白芍这些补血的药材,活血加补血,简直是胡闹!我若是卖给你,岂不是害了人?”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云舒却心中了然——赵德安根本没看懂药方!祖母久病初愈,气血双亏,若只用血竭活血,会耗伤正气,配伍当归、白芍正是为了“活血不伤血,补血不留瘀”,这是太医院秘传的配伍之法,寻常药铺掌柜根本不懂。
“赵掌柜,您怕是看错了。”云舒走到柜台前,指着药方上的药材,“血竭配当归,是取‘血活则瘀散,血足则瘀自消’之意;加白芍是为了柔肝养血,避免血竭过于峻猛。这方子是为久病体虚者所设,绝非‘胡闹’。”
赵德安被她说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我看你是强词夺理!我说这方子不行,就是不行!我同德堂的血竭,就算烂在库房里,也不卖给你这种‘女大夫’!”
他说着,竟挥手让伙计把云舒往外赶:“快把她们赶走!别让这种人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伙计们不敢怠慢,上前就要推搡青禾。云舒连忙拦住,目光冷冷地看向赵德安:“赵掌柜,你不卖药可以,但不能污蔑我的医术,更不能赶客。这京城药铺不止你一家,我就算不在你这里买,也能找到血竭。只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怕是会坏了同德堂的名声。”
“我的名声用不着你管!”赵德安脸色涨红,指着门外,“你给我滚!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叫人把你绑起来送官!”
青禾气得浑身发抖,拉着云舒的手:“姑娘,我们走!这种人不配我们跟他废话!”
云舒深深看了赵德安一眼,没有再争辩,转身带着青禾离开了同德堂。走出店门,青禾忍不住哭了:“姑娘,他怎么能这么过分!明明是他不懂医术,还污蔑您是旁门左道……”
云舒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别哭,他说的话不算数。女子行医是不是旁门左道,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是靠医术和救人的实绩说了算。我们再去别家看看,总能找到血竭。”
两人又接连去了城西的“保和堂”、城南的“永安斋”,可要么是没有血竭存货,要么是听闻了同德堂的事,怕得罪赵德安,不敢卖给她们。眼看天色渐暗,青禾越来越着急:“姑娘,怎么办啊?再找不到血竭,祖母的汤药就断了……”
云舒心中也有些焦急,却没有放弃。她忽然想起,之前为祖母寻紫河车花时,曾听说城南有个不起眼的“草药摊”,摊主是个隐居的老药农,手里常有市面上少见的药材。虽然不确定有没有血竭,但眼下也只能去碰碰运气。
跟着记忆中的路线,两人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找到了那个草药摊。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小马扎上整理草药。云舒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老丈,请问您这里有血竭吗?”
老药农抬起头,看了云舒一眼,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药方,点了点头:“有是有,只是不多,只有半两。你要这个做什么?这药性子烈,一般人用不好。”
“是给家祖母调理身体用的。”云舒将药方递过去,“她久病初愈,气血淤滞,需要血竭活血散瘀,我已经配伍了补血药材,不会伤了她的正气。”
老药农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片刻,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小姑娘年纪不大,医术倒是扎实。这方子配伍得好,活血又补血,很适合你祖母的体质。这半两血竭,你拿去吧,不要钱。”
“老丈,这怎么行?”云舒连忙推辞,“您辛苦采来的药材,我不能白要。”
“拿着吧。”老药农笑着把血竭包好,递给云舒,“我这老头子无儿无女,守着这摊子就是图个自在。你能为祖母费心寻药,是个孝顺孩子,这点药材不算什么。再说,你这方子提醒了我,以后遇到体虚瘀滞的患者,也能这么配伍,这已经是给我的最好报酬了。”
云舒心中满是感激,接过血竭,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老丈!日后您若有需要,尽管去云府找我,我定当报答。”
离开巷子时,夜色已经降临。青禾抱着血竭,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姑娘,还好有这位老丈,不然我们真的找不到血竭了。”
云舒点点头,心中却思绪万千。赵德安的刁难,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女子行医在这个时代有多难——不仅要面对流言蜚语,还要承受这种毫无道理的偏见和打压。但老药农的认可,还有之前周鹤年的赏识,又让她充满了力量。
回到府中,云舒立刻用新买来的血竭为祖母煎药。看着祖母喝下汤药后安稳入睡的模样,她心中暗暗发誓:不管遇到多少挫折,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要坚持下去。她要靠自己的医术,治好更多的人,打破“女子行医是旁门左道”的偏见,让更多女子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
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摊开的《本草纲目》。云舒坐在桌前,继续研究药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知道,这条路很长,但只要她不放弃,就一定能走下去,走出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