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世被这么多人盯着,有点紧张,他清了清嗓子,指着地图说道:
“将军,既然强攻不行,绕路也不行,那我们不如……智取。”
“我们可以兵分三路。”
“我……我愿意率领两万士兵,从正面佯攻,吸引完颜铁山的注意力。”
他顿了顿,似乎在鼓起勇气。
“然后,将军您亲率三万精锐,趁着夜色,从西侧那面相对平缓一些的悬崖,绕到他们后方。”
“再派一支五千人的小队,跟着我的佯攻部队,专门负责拆除谷中的陷阱和绊马索。”
“等将军您在悬崖上就位,我们正面再加大攻势,让他们以为我们要不惜代价强攻。等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谷口时,您再从天而降!”
“如此,三面夹击,必能一举破敌!”
刘光世说完,紧张地看着韩世忠,生怕自己的建议被嘲笑。
然而,大帐里,却是一片寂静。
所有将领,都在脑海中推演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韩世忠走到地图前,手指顺着刘光世画出的路线,一点点地移动。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计划,大胆,冒险,但却直击要害!
正面佯攻,可以吸引全部火力。
侧翼奇袭,可以断其后路,居高临下。
拆除陷阱,可以为总攻扫清障碍。
三路兵马,环环相扣,堪称完美!
韩世忠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这老刘,平时看着憨厚老实,跟个受气包似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关键时刻,脑子还挺有想法!
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就这么办!”
他走到刘光世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刘啊老刘,你这脑袋瓜子,平时都藏着什么宝贝啊?”
“今天可真是让本将军刮目相看!”
刘光世被夸得满脸通红,嘿嘿地傻笑起来。
“末将……末将也只是瞎想的。”
“不是瞎想!”韩世忠大笑道,“这是妙计!”
“传我将令,全军准备,今晚,就让那完颜铁山,尝尝我们中路军的厉害!”
八月十四,凌晨。
天还未亮,黑风口的山谷外,却已经亮如白昼。
刘光世率领的两万宋军,在谷口前列开了阵势。
无数的火把,将山谷的入口照得一片通明,也照亮了宋军士兵们坚毅的面庞。
“咚咚咚!”
战鼓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金军的哨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宋军的动向。
“当!当!当!”
刺耳的警钟声,在山谷中回荡。
悬崖上的哨塔里,金军弓弩手纷纷就位,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谷口。
完颜铁山提着他的大斧,快步登上了谷口的一处高台。
看着谷外那黑压压的宋军,他脸上那道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哼,终于来了!”
他冷笑一声。
“传令下去,弓弩手准备!”
“等他们再靠近一点,给老子狠狠地射!”
他倒要看看,这些南朝的软脚虾,有多少条命,可以填满他这黑风口!
“攻!”
刘光世按照计划,下达了佯攻的命令。
宋军士兵们举着厚重的盾牌,组成龟甲阵,开始缓慢地向谷口推进。
在他们身后,几台冲车,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假装要对谷口的栅栏进行强攻。
“放箭!”
完颜铁山一声令下。
“嗖嗖嗖!”
悬崖两侧,瞬间下起了一场密集的箭雨。
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地钉在宋军的盾牌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
宋军的佯攻,正式开始。
然而,就在谷口喊杀震天,吸引了所有金军注意力的同时。
在黑风口的西侧悬崖之下。
韩世忠正率领着三万精锐,进行着一项更加艰巨的任务。
攀岩。
这面悬崖,虽然比另一面稍缓,但也接近七十度的陡坡,上面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尖锐的碎石。
根本没有路。
所谓的路,是靠士兵们用飞爪和绳索,硬生生开辟出来的。
士兵们手脚并用,腰间的绳索紧紧地系在打入岩石的铁钉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爬。
韩世忠,身先士卒。
他就像一只敏捷的猴子,在陡峭的崖壁上,飞快地移动着。
他的动作,比军中最矫健的斥候还要灵活。
他一边爬,一边还有心思在心里嘀咕。
他娘的。
这玩意儿,可比年轻时候,为了躲那些姑娘的老爹,去爬青楼的墙头,要难得多了!
不过,也刺激多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条在黑暗中向上蜿蜒的火龙。
三万弟兄,没有一个人掉队,没有一个人叫苦。
他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完颜铁山,你个铁憨憨。
等着你韩爷爷,给你送一份从天而降的大礼吧!
夜,深了。
黑风口的风,像是无数冤魂在呜咽,刮过陡峭的悬崖,发出瘆人的声响。
韩世忠像一只壁虎,死死地贴在冰冷的岩壁上。
他半眯着眼,抬头向上望去。
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几缕惨白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悬崖顶上那一个个模糊的黑点。
那是金军的哨塔。
就像一颗颗钉死在宋军北伐路上的钉子,恶毒而又致命。
他身后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学着他的样子,屏住呼吸,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分散在手脚上。
攀爬悬崖,对这些久经沙场的汉子来说,并非难事。
但难的是,不能发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声音。
脚下的碎石,都可能成为催命的符咒。
韩世忠回头,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士兵们立刻心领神会,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他们就像是黑夜中一群沉默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接近着自己的猎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汗水,从士兵们的额头渗出,混着冰冷的夜露,滑过脸颊,滴落在岩石上。
没有人敢擦。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终于,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也是人最困倦的时刻。
韩世忠第一个翻上了悬崖顶。
他一个利落的前滚翻,卸去力道,整个人瞬间融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紧接着,一个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悬崖边缘。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被极力压抑在喉咙里。
韩世忠的目光,锐利如鹰。
他扫视着不远处的那座哨塔。
哨塔上,两个金兵靠着栏杆,脑袋一点一点,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