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整。
直播开了。
整个城市，安静的吓人。
几千万市民，不管是在街上，家里，还是地铁里，都在同一时间，看着那块霸屏的黑屏幕。
没有开场白。
没有广告。
屏幕亮了。
市府广场空空的，地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巨大复杂的太极八卦图。
歌声响了。
空灵，悲伤，钻心。
是楚人美。
这一次，她的歌里没有怨，只有纯粹的，能把人心唱碎的伤心。
镜头拉近。
太极图的中心，站着一个男人。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t恤，一脸不正经的电光毒龙钻宗主。
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运动服。
这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体面的一套衣服。
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上再没了嬉皮笑脸，只有一种要去死一样的严肃。
全城的观众，都看懵了。
【我靠。。。。这气氛。。。。今天不搞笑了？】
【这歌声咋回事？听得我眼泪要下来了。】
【这阵仗，是要干嘛？难道是行为艺术？】
苏眠没看弹幕。
他对着镜头，举起手里那块已经完全没光的石头。
“很多人认识我，是因为搞笑。”
他的声音很哑，很沉，通过无数喇叭，在城市每个角落响起来。
“但今天，我想请大家。。。。帮我一个忙。”
“帮我一起，见证一个奇迹。”
他停了一下，眼睛好像穿透了镜头，看着每一个在看直播的人。
“我有一个。。。。对我来说，比我自己命还重要的人。”
“她快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有人告诉我，当有足够多的人，同时相信她存在，她就不会被抹掉。”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但我。。。。必须试一试。”
说完，他攥紧石头，转身，对着广场北边，双膝跪地。
重重的。
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刻，无数观众的心被猛的攥了一下。
【我特么。。。。哭了。。。。宗主你别这样。。。。】
【我信！我信她存在！求你别让她消失！】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愿意信！加油啊！】
就在这时，广场边上，穿着八卦道袍的林九英，手拿桃木剑，脚踩七星步，大声念唱起来！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手里的符纸甩向空中，那些纸符自己烧了起来，变成金色光点，融进夜色里。
所有人都憋住了气。
这不是演戏。
这是真的。。。。道法！
苏眠的脑子里，情绪值正用一个恐怖的速度疯涨！
【五千万。。。。六千万。。。。七千万。。。。】
【还不够！还差一点！】
林九英的仪式到了最高潮，他用剑尖指着苏眠，吼道：
“时辰已到！神灵归位！急！”
全城的目光，全都钉在了苏眠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个传说中的神迹下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广场上的风停了。
楚人美的歌声也停了。
苏眠还跪在那，一动没动。
什么。。。。都没发生。
空气僵住了。
这种凝固的气氛，通过屏幕传遍了全城。
林九英一张老脸憋成了紫红色。
【我靠！英叔公你掉链子啊！】
【祖师爷今天限号是吧？！】
【关键时候卡了？！天庭的网也不行啊！】
就在观众们以为这又是场搞笑戏的时候。
苏眠，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抬头，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黑漆漆的夜空，用尽全身的力气，疯了一样的吼。
“你不来是吧？”
“行！”
“你不来，老子自己上！”
他猛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所有老粉都熟的不得了的东西。
那个曾让无数恶鬼吓破胆的。
那个代表了笑忘宗最高奥义的终极法宝。
尬舞手电筒！
“嗡！”
苏眠想都没想，把手电筒的开关拧到最大，然后，对准了自己。
紧接着。
那首曾经血洗全网，让无数人dNA乱动的《科目三》bGm，像炸雷一样，轰的响起！
悲伤的气氛，被撕的粉碎。
神圣的仪式，也全没了。
在全城几千万人的注视下。
在庄严肃穆的太极八卦图中间。
苏眠，那个刚才还一脸悲壮，好像要为爱牺牲的男人，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身体。
摇花手！扭腰！摆胯！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
每一个节拍，都精准的踩在了所有人的笑点上！
全城，都傻了。
上一秒，他们还在为这个男人的深情哭。
下一秒，他们就看见这个男人，用一种极其沙雕的方式，搞着他所谓的“招魂”。
巨大的情绪反差，像炸弹一样，炸翻了所有人的脑子。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特么，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宗主你特么是个人才啊！我眼泪还没干呢，肚子已经笑抽筋了！”
“这才是真正的招魂啊！把魂都给你笑出来了！”
“系统！情绪值！”苏眠一边跳，一边在心里狂吼。
【叮！检测到情绪值呈指数级爆炸式增长！】
【九千万！】
【九千五百万！】
【一亿！】
【现实锚定协议启动阈值已达成！正在构建现实稳定场。。。。】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苏眠脚下的朱砂八卦图，猛的爆发出万丈金光！
一道肉眼能看见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撕开了夜幕！
在那道光柱的中间，苏眠一边跳着最滑稽的舞，一边，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眼泪。
那张脸，一半是哭，一半是笑。
那幅画面，荒诞到了极点，却又悲壮到了极致。
全城，又一次没了声音。
城里，又没人说话了。
那首破歌还在夜里飘。
但再也没人笑了。
所有人都被钉在原地，傻愣愣的盯着屏幕。
盯着那道捅破了夜空的金色光柱。
盯着光柱里那个男人。
他在流泪。
他在跳着全天下最滑稽的舞。
那画面，又怪，又惨，又他妈的透着一股神圣的劲儿。
一个丑角，在用他唯一会的，最笨最可笑的法子，向神明献上自己的全部。
【我。。。。我错了，我真笑不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我为什么看着他跳舞，我也想哭。。。。】
【这特么是。。。。献祭？】
没一个人关掉直播。
他们似乎都明白了。
自己不是观众。
他们是这场仪式的一部分。
他们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喘气，每一个被这荒诞画面扯动的情绪，都变成了一股股能量。
一股脑的，全灌进了那道冲天的金色光柱里。
别墅指挥室。
“滴滴滴滴——”
警报声尖的快要把人耳朵撕烂。
林小漫面前的仪器屏幕上，那根代表情绪值曲线，已经冲破了顶。
变成了一根笔直的，顶在天花板上的红线。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
王教授死死盯着屏幕，他那张老脸上，全是科学家的疯魔和敬畏。
“他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用一整个城的念想，硬生生的把现实的规矩给掰弯了！”
“他用无数人的相信，去干那个抹除！”
秦月站在旁边。
她那张死人脸上，第一次，有了裂缝。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又哭又笑的男人，看着他笨拙又坚决的舞步。
她的眼睛里，只有那片亮瞎眼的金光。
她看不懂。
但她大受震撼。
光柱中心。
苏眠的身体麻了，外面的声音也全没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冰冷的石头。
那道由全城情绪拧成的金色洪流，一滴没漏。
精准的。
疯狂的。
涌进他手里的残魂投影石。
石头，不冷了。
它开始发烫，烫的吓人。
石头内部。
那些代表抹除的花点，在金色能量的冲刷下，飞快的没了。
林晚快要透明的影子，被这股暖流包着。
那些断了模糊的轮廓，被一点点的重新画出来。
填满。
就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正拿着蘸满太阳光的笔，把这个本该消失的人，硬生生的给画了回来。
她的眉眼，清楚起来。
她的长发，有了光。
她最爱穿的那身白色连衣裙，又变的雪白。
终于，《科目三》最后一个音符掉在地上。
尬舞手电筒的光，“啪”的一声，灭了。
苏眠的身子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像一滩烂泥，直挺挺的朝地上砸去。
在他倒下的同一秒。
那道捅穿天的金色光柱，也慢慢的，消失在夜色里。
市政广场，又安静了。
苏眠趴在冰凉的地上，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哆哆嗦嗦的，抬起了手里的石头。
石头不冷了。
它散发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在那片暖光中。
林晚的身影，清晰了，稳定了。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眼神里带着点迷糊，带着点心疼，还有无尽的温柔，看着他。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
隔着石壁，好像要摸一下他满是泪的脸。
【叮。】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这会儿却比什么都好听。
【现实锚定协议执行完毕。】
【目标林晚（残魂）存在性已重新稳定。】
【警告：锚定状态为临时性，需持续注入情绪值以维持其存在。当前稳定时间：72小时。】
苏眠看着石头里的她。
她看着石头外的他。
四目相对。
苏眠咧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石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轻声说道：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