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枪的霸道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柳听泉死死压制,他的“听泉剑”在接连的硬撼中哀鸣不止,虎口已然崩裂,渗出鲜血。青衫多处被枪风撕裂,身形也略显狼狈。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愈发璀璨明亮,战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凝聚到了极致。
他心知,在这样纯粹的力量与杀伐意志面前,自己的精妙剑招已难奏效。久守必失,继续缠斗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一念及此,柳听泉身形骤然向后飘退数丈,脱离了破阵枪的攻击范围,稳稳立于一块危岩之上。他缓缓举起手中光芒略显黯淡的“听泉剑”,横于胸前,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内敛,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这柄剑上。崖间的狂风似乎都在他身边静止,一种无比玄奥的意境弥漫开来。
“萧王爷,”柳听泉的声音平静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柳某浸淫剑道三十载,悟得最后一剑,名为‘听泉·绝响’。请王爷……试剑!”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气势轰然爆发,却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坍缩,尽数灌注于“听泉剑”中!那柄古朴的长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辉,剑身剧烈震颤,发出的不再是清越的泉鸣,而是一种如同玉石俱焚前的悲壮嗡鸣!
萧凡瞳孔骤然收缩,神色变得无比凝重。他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那是一种摒弃所有变化、凝聚毕生修为与剑道意志的终极一击!其锋芒,足以洞穿金石,斩断神魂!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双脚站稳,体内磅礴的内力如同长江大河般奔涌起来,尽数灌注于手中的破阵霸王枪。黝黑的枪身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发出低沉的龙吟之声,枪尖处的寒芒吞吐不定,将周围的空气都切割得嗤嗤作响。
就在柳听泉气势达到顶点的刹那,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极致凝聚、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剑光!
那道剑光,仿佛超越了速度的概念,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甫一出现,便已到了萧凡身前!剑光所过之处,虚空似乎都被划开了一道细微的黑色裂痕,散发出毁灭的气息。
这是柳听泉燃烧自身剑意与潜能的一剑,是他剑道的巅峰,也是终章!“听泉·绝响”,意为天地间只此一声,过后便是永恒的沉寂!
面对这惊世一击,萧凡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
“来得好!”
他全身肌肉贲张,筋骨齐鸣,将所有的力量、意志、以及战场上磨砺出的尸山血海般的煞气,尽数融入这一枪之中!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枪法,只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霸道的一记——直刺!
破阵枪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黑色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粉碎一切的惨烈气势,悍然迎上了那道极致凝聚的剑光!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剑光与枪尖,在虚空之中精准无比地对撞在一起!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穿耳膜的撕裂声!
“铮——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崖路上的碎石被瞬间震为齑粉,两侧的峭壁被刮掉厚厚一层,云雾被强行排开,露出幽深的谷底!
萧凡只觉一股无比凝聚、锋锐到极点的力量顺着枪身传来,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他布下的层层内力防御,直冲脏腑!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握枪的双臂剧痛欲裂,脚下的岩石寸寸龟裂,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滑行了数尺,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但他终究是凭借雄厚无比的内力和破阵枪的霸道,硬生生接下了这必杀一剑!
而另一边——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断裂声响起。
柳听泉手中那柄伴随他半生、名动天下的“听泉剑”,竟承受不住这两股极致力量的对冲,从与枪尖对撞处,断为了两截!
剑尖部分带着清辉,旋转着飞入深谷,消失不见。
柳听泉如遭雷击,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踉跄后退,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断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心痛,以及一丝……释然。
剑在人在,剑亡……他败了,败得彻底。
萧凡压下翻腾的气血,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气息萎靡、手持断剑的柳听泉,眼中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对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的感慨。他能感觉到,柳听泉最后那一剑,已伤及本源。
“柳兄,承让了。”萧凡沉声道,语气诚恳。
柳听泉苦涩地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断剑,声音沙哑:“剑道无止境,是柳某……坐井观天了。王爷武功盖世,更难得的是这战阵杀伐之气,非闭门造车所能及。听泉……断得不冤。”他将那半截断剑小心地收入怀中,仿佛在埋葬一位老友。
萧凡走到他面前,郑重地问道:“柳兄乃世外高人,为何今日要在此阻我归路?可是萧某在何处,得罪了柳兄?”他并不认为柳听泉是那种为名利所动之人。
柳听泉抬起头,看着萧凡坦荡的目光,叹了口气:“王爷误会了。柳某与王爷素昧平生,并无仇怨。今日之举,乃是受人所托。”
“受何人所托?”
“不知。”柳听泉摇头,“三日前,一黑袍人至我隐居之谷,以言语相激,言我‘第一剑客’名不副实,未与王爷这等沙场战神交手,并许以重利‘北海玄铁’,请我出手……与王爷‘切磋’。”他将那日黑袍人的话语,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简略地说了一遍。
萧凡听完,眼中寒光闪烁。黑袍人?言语相激?北海玄铁?好精密的算计!这是算准了柳听泉这等剑道宗师的性格弱点,借刀杀人!
“对方未曾透露身份?”
“没有。那人气息隐匿,声音伪装,行事谨慎,未留任何线索。只告知我王爷南归路线,以及这断魂崖是‘切磋’的好地方。”柳听泉坦然道,他此刻也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萧凡沉吟片刻,知道从柳听泉这里问不出更多了。幕后之人行事缜密,绝不会轻易暴露。
“柳兄伤势如何?”萧凡关切问道。柳听泉最后那一剑反噬极重,又本命剑器被毁,伤势恐怕不轻。
柳听泉摆了摆手,强提一口气:“还死不了。此番与王爷一战,虽败,却也让柳某看到了前路,未必是坏事。王爷不必挂怀。”他顿了顿,拱手道,“今日一战,毕生难忘。王爷保重,柳某……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拖着受伤的身躯,步履蹒跚,却依旧挺直着脊梁,缓缓走下了断魂崖,消失在茫茫山道之中。一位绝世剑客的背影,带着几分落寞,几分超脱。
萧凡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柳听泉是个纯粹的武者,可惜,被卷入了这肮脏的政治漩涡。
“黑袍人……北海玄铁……”萧凡喃喃自语,眼神冰冷,“陈松……还是其他人?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转身,看向那柄插在岩石中的破阵霸王枪,以及地上那深深的枪坑与纵横的剑痕。这一战,凶险异常,但也让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更得到了这柄堪称神兵的破阵枪。
南疆之路,注定不会平静。但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明枪暗箭,他萧凡,都将以手中之枪,破之!
“我们走。”萧凡收起破阵枪,登上马车。
马车再次启动,驶过满目疮痍的断魂崖,向着南方,坚定不移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