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柳三姑娘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下。
这要是换做别人御前失仪,定要被问责。
柳三姑娘不一样,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个病秧子,她可能活不久。
但她有才名,京城闺秀们搞聚会都喜欢请她来装点门面。
她只是偶尔咳嗽两下,她的病不传人,大家对她比较优容。
谢成君自然发现了大儿子的特殊眼神,她假装没看到一样跟陆彦昌说话:“陛下,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吧。”
陆彦昌点头:“承泽,你带着他们去花园里玩。”
说完,他看向兄长:“皇兄,臣弟伺候您去钓鱼?”
陆彦宏笑道:“不想钓鱼,咱们去湖边喝茶,你别盯着你岳父,他就怕你盯他。”
陆彦昌哈哈笑:“岳父真是的,朕又不是魔王。”
谢谦笑道:“陛下说笑了,臣昨儿与太上皇陛下打赌输了,他故意这样说的。”
一群人都笑起来。
安王今日没来,也没人提他。
陆彦宏看向一边的表弟:“继业,姨父近来可好?”
自打信国公夫人去世,信国公就很少出门。当然,他身体很好,经常担心自己死在儿子后头。
郑继业笑道:“谢表兄关心,我爹他能吃能睡,好着呢。”
一行人边走边说话,谢成君跟在陆彦昌身边,不时跟父亲说几句话。
谢谦有一阵子没看到女儿,仔细打量了女儿两眼,见女儿气色尚好,没有多问。
众人心里都清楚,今日的歌舞升平之后,陛下要大开杀戒了。
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是在给大家机会,自己站出来自首。
那头,孩子们玩得很开心,安和带着两个表弟和韦三郎一起玩,太子拉着妹妹一起,又能跟男孩子玩,又能跟姑娘们玩。
柳三姑娘一直跟在后面,心里十分忐忑。
她偶尔抬起头偷看太子一眼,然后飞快低下头。
若说之前太子对她笑,她没多想,今日当着陛下和娘娘的面,太子对着她笑,她就算病糊涂了,也知道太子对她的特殊。
她的心如同在油锅里滚一样,她问自己的内心,是啊,京城哪个适龄闺秀不喜欢太子呢。
她记得他的字、他的诗,还有他的笑容。
她也喜欢这样样样出色的少年郎。
可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她与太子有云泥之别,更别说她注定了短寿、无子。
柳三姑娘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别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她抬起了头,哪知又看到了太子的目光。
她感觉他在看她,又感觉他好像没看她。
这可能是站在高处之人的目光吧,俯视众生,众生都觉得他在看自己。
陆承泽当然发现她抬起了头,但他没有再去看她,而是温和地跟旁边人说话。
再看安和那边,她又被一群人围起来了。
不光韦三郎,还有别的少年们呀。
今日人多,不少人觉得自己也有机会,都往公主跟前凑。
特别是那些读书习武都不成的二代三代,那真是拼了老命哄公主开心。
平日里腼腆的韦三郎今日也不腼腆了,用自己的优势狠狠地打击对手们。
“殿下上回不说想要新的花样子,微臣手拙,画了几幅,愿意献给殿下。”
安和双眼明亮:“那你回头送进宫给本宫瞧瞧。”
旁边有人往前凑:“公主喜欢花样子呀,我家里好多呢。”
公主喜不喜欢听故事?我新听了好多故事……
韦三郎忙插话道:“殿下,今日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枯坐在这里无趣,殿下可要去赏花?”
少年们之间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安和当然开心了,哼,臭小子,本宫还以为你只会脸红呢,这不也很会讨好么。
当天赏花宴结束,谢成君给每个来参加宴会的姑娘们一人送了一张丝帕和一朵宫花。
柳三姑娘第一次收到这种高级别的赏赐,很宝贝地把丝帕放进怀里,跟别的姑娘们学,把宫花插在了头上。
陆承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她头上的海棠花,还有郭大姑娘头上的牡丹花。
京城人背地里说的小话他知道,人人都说郭大姑娘可能是太子妃。
他看了郭大姑娘一眼,端庄有礼、落落大方,她头上两个兄长,她是在南诏出生的。
郭大姑娘懂事的时候,她爹已经是陛下阵前大将,她是按照名门淑女的标准来养育的。
郭家确实把她养育的很好,在人前看不到一点失礼地方。
她发现太子在看自己,对着太子微微一笑。
陆承泽也微微一笑。
柳三姑娘垂下头,心里嘀咕,这才对,你应该对她笑,别跟我笑了,我会被你笑死的。
然后,她很不适时宜地想咳嗽。
她立刻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咳嗽声太大。
赏花宴结束,帝后带着三个孩子回宫。
安和双眼最亮,明显是对今天的美男们很满意。
陆彦昌揶揄地看了女儿一眼,安和对着父亲龇牙一笑。
父女两个心照不宣哈哈笑。
陆承泽来不及回味今天的赏花宴,第二天,东宫案头上堆积的奏折,最上头全部是关于此次毒草案的。
京中不光豪门贵族被牵连,一些普通人家也被牵连。
他看着其中一个名字发呆:工部郎中柳**。
是她父亲?
不是说柳郎中很清廉吗?也从中捞钱?
他的笔停在半天空,过了片刻后放下笔。
他突然意识到,有可能柳家是被自己牵连的。
他在人前关注过她几次,她父亲的名字就出现在毒草案中。
或者,是很多人想试探他的态度?如果他能保柳家,那些父皇母后的亲戚、皇祖父皇祖母的亲戚,是不是就更能饶恕?
这次毒草案牵连甚广,父皇让他做主,文武百官都在看着他,父母也在看着他。
片刻后,他放下笔离开东宫,一个人慢慢往上书房走去。
上书房里头,陆彦昌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名单,然后啧啧两声:“成君,你儿子要过美人关了。”
谢成君伸头一看,然后皱起眉头:“陛下,承泽还小呢。”
陆彦昌合上名单:“不小了,他是太子,从他戴上太子朝冠的那一刻起,他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