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下令厚赏甘宁及锦帆贼众。
待甘宁退下，曹舒目光转向傅彤，摇头轻笑：“傅将军对刘备忠心耿耿，可曾记得旧主刘琦？”
傅彤眉头一皱：“曹公子此言何意？先主遗命让我等追随玄德公，莫非你想挑拨？”
曹舒大笑：“傅将军多虑了。”
他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递了过去：“且看此物。”
傅彤心头一紧，虽不信曹舒之言，但这封旧信显然非临时伪造。
那封信的内容，极有可能是真实的。
傅彤展开信笺时，瞳孔骤然收缩。
曹舒不再理会傅彤，挥手示意许仪将其押解下去。
他笃信，待傅彤深思熟虑后，终会给出明智的选择。
这封密函绝非曹舒伪造。
它源自四年前暗卫在江夏截获的文书。
很可能是......刘琦真正的遗笔。
确切地说，是刘琦对刘备的控诉。
刘琦在史册中始终是个模糊的身影。
演义里他唯一的高光时刻，便是生擒诸葛亮。
然而那不过是诸葛亮的谋略。
只为博取刘琦的信任。
此后刘备刻意与刘琦交好。
当阳长坂坡溃败时，正是刘琦率江夏水军接应。
若无这支水军驰援。
刘备绝难逃脱虎豹骑的追击。
孙刘联盟结成后。
刘琦却如隐形人般渐渐淡出。
南郡之战那年，刘琦突然暴毙。
虽说他年长刘备两岁。
但其子亦在同一年离世。
所有遗产尽归刘备。
换言之。
刘备成为刘琦之死的最大获益者。
刘琦的 扑朔 ，后世争论不休。
曹舒曾派暗卫前往刘琦临终之地查探。
竟真寻得这封充满怨怼的信件。
虽然刘琦已故。
那些投靠刘备的旧部多已被收买。
但傅彤是个例外。
他当年全凭刘琦赏识才得以晋升。
此刻。
曹舒并非要招降傅彤。
而是想借他渗透刘备军中，离间其部众。
莫要以为刘备仅凭仁德凝聚人心。
关羽、张飞、赵云等人或许折服于其人格魅力。
但赤壁战后归附者。
多半是为谋取更多利益。
譬如张松之辈。
刘璋麾下时备受压制。
投奔刘备后却如鱼得水。
两相对比，他们自然选择抛弃刘璋，追随刘备。
再比如先前拒不归降的吴懿。
也是因其妹吴觅嫁给刘备后，他便成了刘备阵营的外戚！
刘备能给予他们所需，他们当然愿意为刘备效力。
可若刘备的承诺最终落空呢？
到那时，即便刘备竭尽全力，恐怕也难以赢得他们的忠诚！
……
不出曹舒所料。
经过一番挣扎，傅彤主动提出要查刘琦之死。
曹舒笑问：
“傅将军，你打算如何查？”
“回到刘备身边，直接问他吗？”
傅彤沉默。
刘琦已死数年，死无对证， 难寻。
曹舒摇头轻叹：
“傅将军，其实很简单。”
“刘备最信任谁？”
“无非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
“还有已死于我手的陈到！”
“但除此之外，刘琦麾下是否早有人被刘备收买？”
“他们难道不知内情？”
傅彤闻言，瞳孔骤缩。
曹舒笑道：
“傅将军，我将用你交换两人。”
“你回刘备军中，一切如常。”
“待我派人联络时，便是给刘备致命一击之日！”
……
葭萌关外，刘备军营。
气氛凝重。
一刻钟前，刘备收到噩耗——
傅彤被俘，张翼战死。
水军几乎全军覆没！
消息传来，张松与都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从水路突袭南郑城，本该十拿九稳。
可张松和万万没想到——
曹营水师主力虽仍驻守长江北岸，
但甘宁与锦帆军早在曹舒从寿春返回许昌时，就已随行护卫。
更何况，
曹舒还顶着曹营水师大都督的头衔。
身为水军最高统帅，出行岂能不带水军？
此刻，
刘备心中懊恼不已。
他麾下水师除却留守荆州协助关羽的部分，
带入益州的仅有四千之众。
近乎全军覆没意味着，刘备将长期丧失水道控制权！
正当刘备、与张松苦思破局之策时，
一名亲卫入内禀报：
启禀主公，
我军鸣金收兵之际，葭萌关内用吊篮投下一封书信。
李严将军命人拾取后，特呈主公过目。
亲卫将书信呈上。
刘备眉头微蹙，仍接过信笺。
展开一看，顿时怒容满面！
信首尽是曹舒对刘备的殷切问候，
字字句句透着，
其刻薄程度堪比市井泼妇！
莫说刘备，纵是脾性再好之人，见此开篇怕也要暴跳如雷。
这分明是往伤口上撒盐，专挑痛处戳！
强压怒火，刘备继续往下读。
当看到曹舒提议用傅彤交换夏侯涓时，刘备神色渐显复杂。
作为张飞的结义兄长，
他自然知晓夏侯涓乃张飞当年奇袭许都失利时，从叶县掳来的夏侯氏女子。
若在十几年前，交出夏侯涓倒也无妨。
可如今张飞与夏侯涓已育有女儿张星彩，
此时若将人交出，岂非让张飞颜面扫地？
更甚者，
曹舒索要的不止夏侯涓，
连张星彩也在交换之列。
见刘备神色有异，
张松赶忙凑前观阅。
张松读完信后，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在权衡得失。
过了许久，张松长叹一声：
主公，不仅是傅彤，吴懿和邓芝也都在曹舒手中。
可曹舒却只想用傅彤一人来交换。
其用心之险恶，已不言而喻！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在刘备阵营被俘的将领中，吴懿地位最高，傅彤次之，邓芝最低。若曹舒愿将三人一并归还，刘备或许还会考虑。但仅以傅彤相换，实在毫无诚意。
最终，刘备采纳张松的建议，决定不予理会曹舒的交换要求。
然而好景不长。
军中突然流传起一则谣言：刘备为了一名女子，竟放弃赎回被俘的将领！更有甚者，编造出刘备觊觎张飞之妻夏侯涓的荒唐故事，称他为此拒绝交换吴懿等三位军中栋梁。
谣言真真假假，却传播极快。短短数日间，整个葭萌关大营无人不知。少数士兵心存疑虑，但多数人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刘备察觉时，流言已席卷全军。连亲卫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古怪，仿佛在审视一个衣冠禽兽。
刘备终于忍无可忍。他决定召集百夫长以上将领当众澄清。
可还没等他行动，李严、雷铜、吴兰、冯习、张南等将领已主动求见。
大帐内，看着众将欲言又止的模样，刘备脸颊一阵抽搐。
李严率先开口：
主公，子远乃我益州上将。
“吴将军为主公大业身陷敌营，若不施救，实在有失公允。”
雷铜、吴兰等益州将领纷纷附和着李严的提议。
同属一派，对外之时向来休戚与共。
先前刘备虽安抚了吴班，
但军中流言四起，李严等益州重臣难免对主公生出疑虑。
臣子效忠主公是本分，
而主公庇护臣下亦是职责所在。
今日被擒的是吴懿，来日若是换作他们呢？
难道主公仍会这般置之不理？
无论传言真假，
刘备未能救回吴懿确是事实。
冯习、张南前来施压，亦是同理。
他们与傅彤品阶相当，同为荆州人士。
吴懿、傅彤、邓芝被俘一事，在流言推波助澜下，终成燎原之势！
李严、雷铜、吴兰、冯习、张南等人并非仅代表自身，
而是身后万千益州与荆州将士！
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
纵使刘备素来沉稳，此刻亦难寻良策。
困苦岁月，刘备并非未曾经历。
然俗语有云：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昔日，
刘备帐下仅有关羽、张飞、简雍等寥寥数人，无需顾虑派系纷争。
而今，
若不能兼顾荆州与益州两派利益，
离分崩离析之日恐不远矣！
正当刘备焦灼无措之际，
张松与并肩而来。
张松率先开口：
“诸位将军，军中传言不过是曹舒奸计！”
“旁人受惑尚可理解，诸位岂能轻信？”
“莫非诸位以为主公是薄情寡义之人？”
“尽管放心，无论是吴懿、傅彤还是邓芝，主公定会设法营救！”
见张松言之凿凿，
李严、吴兰、雷铜、冯习、张南等人神色稍霁。
随后，
张松与配合刘备一番安抚，总算暂时稳住了众将。
待众人退去后......
张松神色骤变，先前那份从容荡然无存！
他苦着脸长叹一声：“主公，眼下这情形，咱们怕是得想法子把吴懿和傅彤换回来了。”
边上的也是满面愁容。
明眼人都看得出——
这些军中流言，十有 是曹舒在背后捣鬼！
可刘备能拿曹舒的阴招怎么办？
根本无计可施！
虽说曹舒确实捏造了些事实，但吴懿、傅彤、邓芝至今未归，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益州派与荆州派的将领们个个惴惴不安，刘备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难题。
他深吸一口气，对下令：“孝直，替代笔修书一封，派哨兵送到葭萌关下，交给郝昭转呈曹舒。”
领命退下。
眼下军心浮动，刘备别无选择，唯有救回被俘将领才能稳住局势。
……
定军山大营
曹舒收到刘备的书信后，指尖轻叩桌案。
他又在琢磨新的算计！
这些俘虏岂是刘备想换就能换的？
除了夏侯涓和张星彩，他还打算从别处拿捏刘备。
近来天气闷热，他正缺个洗脚婢伺候。
这点小小要求，刘备总不至于拒绝吧？
再者，定军山粮草吃紧。
蜀地素来粮产丰足，送些粮草过来不过分吧？
益州蜀锦名扬天下，捎些蜀锦当礼物也是人之常情吧？
刘备该不会狠心拒绝吧？
……
当曹舒的回信送至刘备营中，
刘备怒不可遏，当场掀了桌案。
“曹舒小儿，欺人太甚！”他厉声骂道。
然而怒火平息后，刘备不得不面对现实——
吴懿必须救回来！
傅彤也绝不能丢！
邓芝，嗯，这人分量比不上前两位。
不过能救还是尽量救吧。
刘备完全忘了还有个被俘的五溪王沙摩柯，眼下只顾着营救吴懿和邓芝。
接下来几天，刘备开始变卖家当筹措赎金。
但曹舒点名要的那个洗脚婢，刘备实在难以向吴班启齿——
所谓洗脚婢，正是刘备的未婚妻、未来的蜀汉皇后吴觅。
曹舒开出的条件很明确：必须用吴觅来换吴懿，外加大批粮草蜀锦作陪嫁。
犹豫再三，刘备还是向和张松吐露了难处。
这两人果然毫无心理负担。在他们巧舌如簧的劝说下，代理吴家事务的吴班最终松口。
刘备承诺：即便吴觅去曹营换回吴懿，仍会从吴家宗室另选女子续弦。换句话说，吴懿兄弟的外戚地位不会动摇。
权衡利弊后，吴班果断用长姐换回了兄长。
快马疾驰七日，吴觅从成都被押送至葭萌关。
她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