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的城市像一块被灯光切割的黑色丝绒，静谧而危险。
陆衡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亮着，却停留在一个空白的文档上。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打破了这份虚假的平静。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只有一个字：“看。”
紧接着，一张模糊的照片被发送了过来。
照片的光线昏暗，像是在一家咖啡馆。画面中央，凌霁正低头看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子，看不清面容。
男子正将一个白色的信封推向凌霁。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陆衡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手机的金属边框硌得他指节生疼。
他一遍又一遍地放大、缩小照片，试图从每一个像素中找到这是一场误会的证据。
可他找不到。
照片的构图、角度、时机，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只为了传递一个信息——凌霁在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进行秘密交易。
“小心你身边的人。”
几天前的那句匿名警告，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像一把冰冷的刀，将他最后的侥幸彻底割碎。
陆衡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照片转发给了顾行舟。
“查一下这家咖啡馆的位置，以及照片的拍摄时间。”
“收到，陆总。”顾行舟的回复很快，“需要我去……”
“不用。”陆衡打断了他，“先查到信息再说。”
挂断通讯后，房间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走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并没有带来丝毫的镇定，反而让他的胃更加紧缩。
他不相信凌霁会背叛他。他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陷阱。凌霁那么聪明，不可能被人轻易抓住把柄。
可是，那封信是什么？那个人是谁？凌霁为什么要见他？
一个个问题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拿起手机，翻到凌霁的名字，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如果我问他，他会告诉我真相吗？”陆衡在心里问自己。
答案是不确定的。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自从海外分公司出事以来，他们的对话变得越来越简短，越来越职业化。
凌霁似乎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而他自己，也因为那封匿名邮件，开始在不知不觉中与凌霁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
信任的裂痕，已经存在了。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系统提示：
“安全系统已完成例行检查，一切正常。”
看到这条提示，陆衡的眼神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是凌霁的手笔。无论发生什么，他从未在工作上有过任何懈怠。
“也许……我应该相信他。”陆衡低声呢喃。
他掐灭了烟头，转身回到书桌前，准备将这一切先压下来，等掌握更多信息再说。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几分钟后，顾行舟的电话打了进来。
“陆总，查到了。”顾行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照片拍摄于今晚八点四十二分，地点是位于老城区的一家名叫‘雾巷’的咖啡馆。”
“继续说。”
“我们调取了咖啡馆门口的监控，拍到了那个戴棒球帽的男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我们通过步态分析和体型比对，怀疑他是……”
顾行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
“是谁？”陆衡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们怀疑，他是‘乌鸦’的前副手，代号‘渡鸦’。”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陆衡的脑海中炸开了。
“渡鸦”，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他们捣毁“乌鸦”的网络时，这个名字多次出现在交易记录中。他是“乌鸦”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极少数在那次全球收网行动中逃脱的核心成员。
凌霁竟然在见“渡鸦”？！
这个发现让陆衡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自我安慰瞬间崩塌。
“陆总，我们需要立即采取行动吗？”顾行舟问道。
陆衡沉默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种可能性。
如果现在行动，万一这是个误会，他和凌霁之间的关系将彻底无法挽回。
如果不行动，万一凌霁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总？”顾行舟再次催促。
“……暂时不要。”陆衡最终做出了决定，“继续监视，但不要惊动他们。我要知道‘渡鸦’的落脚点，以及他们所有的后续接触。”
“明白。”
挂断电话后，陆衡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向深渊。
他走到墙边，双手撑着冰冷的墙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是凌霁打来的。
陆衡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脏狂跳不止。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还没睡？”电话那头，凌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
“嗯，在处理点事情。”陆衡说，“你呢？”
“刚忙完。”凌霁似乎笑了一下，“系统检查完了，一切正常。你早点休息。”
“好。”陆衡应了一声，却没有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怎么了？”凌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什么事吗？”
陆衡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最后一刻被他咽了回去。
“没事。”他说，“你也早点休息。”
“好。”
电话挂断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陆衡缓缓地坐到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知道，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不是别人，正是他和凌霁。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凌霁站在自家阳台上，刚刚结束与陆衡的通话。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
“早点休息……”他轻声重复着陆衡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
他知道，陆衡一定已经看到了那张照片。
从他在咖啡馆坐下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了那道隐藏在暗处的视线。
他没有戳破，也没有刻意去避开。因为他需要对方看到。
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极其危险，甚至可能会让他失去一切的计划。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陆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一座在黑夜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陆衡，”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对不起。”
他转身回到房间，将桌上的白色信封拿起来，放进了一个加密的保险柜里。
信封里，是他用自己做诱饵，从“渡鸦”那里换来的东西——一份加密的名单。
名单上，记录着“乌鸦”残余势力在全球各地的潜伏点和联系人。
这是他们彻底清剿“乌鸦”网络的唯一机会。
为了得到它，他必须冒着被误解、被怀疑，甚至可能失去陆衡信任的风险。
他打开电脑，开始对那份名单进行破解。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坚定而决绝。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风暴已经来临。
而他，必须在风暴的中心，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