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不带温度。
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和纯粹的杀机,瞬间锁定了周辰。
凌素被这道目光扫过,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浑身汗毛倒竖。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
里面没有任何属于女人的柔弱,只有属于战士的,最原始的警惕与敌意!
周辰却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
他与那双凤眸,在空中对视。
醒来的女将,没有立刻开口,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第一反应,是检查。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这个陌生的、昏暗的山洞。
扫过身旁的凌素,扫过洞口的铁牛。
最后,重新落回周辰身上。
紧接着, 她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在确认自己身体的状态。
剧痛,从腹部传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人掏空后,又用烙铁搅动过一般!
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浑身上下,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但最致命的, 是她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套伴随了她多年的贴身软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陌生的、属于男人的粗布短衫!
而她腹部狰狞的伤口之上,覆盖着的,是陌生的、处理手法极其古怪的绷带!
轰!
一股混杂着羞辱、愤怒的滔天杀意,瞬间从她的眼底爆发开来!
她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昏迷之后,遭遇了什么。
身为大乾王朝最精锐的女将军, 镇北侯的独女,她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贞洁与骄傲!
宁可战死!也绝不受辱!
电光石火之间!
只见她眼中厉芒一闪,看似无力垂下的右手,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抬起!
从她被血污粘连的乌黑发髻之中,拔出了一根早已被磨得锋利无比的,淬了剧毒的骨簪!
手腕一抖!
骨簪化为一道黑色的闪电, 悄无声息,却又狠厉无比地,直刺周辰的咽喉要害!
这一刺, 快、准、狠!
即便是她身在巅峰之时,也足以秒杀任何一个一流高手!
“先生小心!”
凌素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然而, 周辰早已料到。
就在带毒的骨簪,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一刻。
他的身体,只是向左侧,极其轻微地偏转了半寸。
就这半寸的距离,却仿佛天堑。
骨簪擦着他的脖颈皮肤,险之又险地掠了过去!
带起一串细小的鸡皮疙瘩。
女将的眼中,闪过惊愕。
她没想到, 自己志在必得的雷霆一击,竟然会落空!
不等她有任何后续的动作。
一只大手,已经闪电般地探出, 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她持着骨簪的手腕!
这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粗壮。
可当它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刻, 女将的脸色却彻底变了!
她只觉得, 自己被扣住的,不是一只手。
而是一把由精钢浇筑而成的,无法撼动的铁钳!
“放开!”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挣扎,试图反抗!
她引以为傲的、足以开碑裂石的内力,疯狂地涌向手腕!
可那股力量,却泥牛入海,没有半点作用!
对方的手,纹丝不动!
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沉稳而又霸道的力量,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对的力量差距!
“我说了, 别动。”
周辰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一拂。
淬毒的骨簪,便已脱手,掉落在地。
女将奋力地挣扎着,眼中燃烧着屈辱的怒火,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剧烈的动作,瞬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
“呃……”
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猛地袭来!
她的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周辰顺势,将她重新按回了草堆之上。
他没有再理会她充满了杀意的双眼,而是自顾自地,转头对凌素说道:
“她醒了, 伤口需要重新消毒,换药。”
说罢, 他便当着女将的面,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术后护理。
他拿起“烧刀子”,倒在干净的布巾上,然后,俯下身,准备去擦拭她腹部的伤口。
“你……你敢!”
女将看着那个男人,即将要触碰自己最私密的身体,眼中瞬间迸发出羞愤欲绝的光!
她宁可伤口腐烂而死, 也绝不愿再受此奇耻大辱!
她剧烈地扭动着身体,试图躲避。
周辰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俯下身。
两人的脸庞,相距不到一尺。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燃烧着怒火的凤眸,和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长长睫毛。
周辰的眼神没有半分的淫邪,只有属于医者的绝对冷静,和某种……属于强者的,不耐烦。
他单手扣住了她还在挣扎的双手手腕,将她死死地按在了身下的石壁之上。
“我能, 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就能, 让你再回去。”
“现在, 给我安静点。”
说完, 他不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另一只手,拿起沾满了烈酒的布巾,直接按在了她狰狞的伤口之上!
“唔——!”
烈酒,接触到新鲜的血肉!
一股难以想象的、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般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女将的身体猛地绷成了一张弓!
她的口中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痛苦悲鸣!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滚滚而下!
可她的双手,却被那个男人死死地压制着,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折磨”着自己的伤口。
然而, 随着时间的推移。
她渐渐地,发现了不对劲。
剧痛过后, 伤口处,竟然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却又带着几分舒爽的感觉。
而那个男人,在“消毒”过后,又取出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之上。
最后, 用一种极为精巧、极为专业的手法,为她重新包扎好了绷带。
整个过程, 他的动作,熟练、流畅,充满了某种神圣的仪式感。
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
从始至终, 都没有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有过多一分的停留。
那是一种,匠人在打磨一件作品,或者说,医者在治疗一个病人的眼神。
纯粹, 而又专业。
女将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
她看着自己腹部重新处理过的、虽然依旧疼痛,但却清爽了许多的伤口。
又看了看自己被缝合得宛若一条丑陋蜈蚣,但却已经不再流血的刀口。
她再傻, 也明白了。
是眼前这个男人,用一种她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方式,将她,从必死的绝境中救了回来。
她心中的杀意,暂时地退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强烈的,无尽的震惊、困惑,和迷茫。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亵渎”了她,又拯救了她的神秘男人。
用一种沙哑、干涩,却依旧带着几分清傲的声音,问出了醒来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问题。
“你……是谁?”
“为什么要,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