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手中的那片熏肉,呈现出一种琥珀般的金黄色。
阳光下,能看到肥肉的部分已经变得半透明,瘦肉则紧实干爽,红润的色泽中透着一股深沉的烟火气。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特香味,从肉片上散发出来。
它比单纯的肉香更醇厚,比烤肉的焦香更内敛,还夹杂着松木和果木那种经过烘烤后,温暖而又甘甜的芬芳。
苏媚儿的眼睛,已经被这片小小的肉片,牢牢地吸引住了。
“尝尝。”
周辰微笑着,将肉片递到她的嘴边。
苏媚儿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将那片温热的肉片含入口中。
她没有立刻咀嚼。
首先在舌尖炸开的,是浓郁的咸香和独特的烟熏风味。那味道,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味蕾,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她开始轻轻咀嚼。
瘦肉的部分,干香而又有嚼劲。随着每一次咀嚼,那被紧紧锁在肉质纤维里的肉汁和香味,便会释放出一分,越嚼越香,回味悠长。
而那半透明的肥肉部分,更是精华所在。它入口即化,油润而不肥腻,丰腴的油脂瞬间融化在口中,化作一股暖流,滋润着她饥渴已久的肠胃。
好吃!
这是一种超越了单纯“烤”或者“煮”的,更高级,更复杂的美味!
苏媚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三两下将口中的肉片咽下,意犹未尽地看着周辰手中的那一大条熏肉,整个人都被这种前所未有的美味,彻底征服了。
然而,在她沉浸于美味的冲击中时,周辰的目光,却越过了她,落在了院子里剩下的那大半扇猪肉上。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好吃吗?”他问。
“嗯嗯!”苏媚儿用力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嫂嫂。”周辰的声音沉了下来,“这只是第一批。从今天起,我们要把剩下所有的猪肉、兔肉、鸡肉,全部都做成熏肉。”
苏媚儿有些不解:“都……都做成这个吗?”
“对,全部。”
周辰的眼神,望向了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你有没有感觉,今年的天,比往年凉得更早?”
苏媚儿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虽然还是夏末,但早晚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丝刺骨的凉意。
周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
“我断定,今年的冬天,会比往年任何一年,都更冷,更长。到时候,大雪封山,别说猎物,可能连一根草根都挖不出来。”
“没有足够的食物储备,谁也活不下去。”
周辰的话,像一盆凉水,浇熄了苏媚儿心中刚刚燃起的、因为美食而带来的雀跃。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来的、更深层次的忧虑和紧张。
是啊。
吃饱一顿,不代表能顿顿吃饱。
活过今天,不代表能活过整个冬天。
看着苏媚儿那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周辰没有安慰她。
他只是用行动,开始了自己的规划。
“铁山!”
他朝着院外喊了一声。
昨天刚刚投靠的壮汉铁山,立刻从隔壁的院子跑了过来。那是周辰用几斤肉,从一个孤寡老人手里“租”下来,给铁山当临时住所和工坊的。
“辰哥,有啥吩咐?”
“你那套工具,还能用吗?”周辰问。
“能!俺昨天磨了半宿,家伙都利着呢!”铁山拍着胸脯保证。
“好。”周辰点头,“我需要你尽快帮我打两样东西。一把比这柴刀更长更锋利的分割刀,还有,越多越好的铁挂钩。”
“得嘞!您就瞧好吧!”铁山领了任务,兴冲冲地跑了回去。很快,院墙那边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王婆婆!”周辰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喊道。
捻麻线的老妇人,也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周家哥儿,有啥事?”
“婆婆,我需要更多更结实的绳子,用来挂肉。你尽力去做,工钱照算。”
“哎!好嘞!老婆子这就去!”
周辰又看向那几个正扒在墙头,好奇张望的孩子。
“你们几个,想不想继续吃肉干?”
孩子们顿时眼睛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去,到山脚下,帮我捡昨天说的那几种树枝回来。谁捡的最多最好,谁今晚的肉干就最大块!”
“好!”孩子们欢呼一声,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周辰就将他这个小小的初创团队,全部动员了起来。
整个周家小院,不再是周辰和苏媚儿两人的安静劳作。
铁匠在炉火前挥汗如雨,叮当的锤击声富有节奏。
老妇人在屋檐下坐着,手中的麻线飞快地捻动。
孩子们抱着一捆捆松枝果木,跑进跑出,小脸上满是干劲。
周辰站在院子中央,沉着地统筹指挥着一切。
苏媚儿端着一碗刚晾好的温水,走到他的身边,仰起头,用干净的布巾,轻轻帮他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
她看着眼前这副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看着小叔子那张沉稳而又充满魅力的侧脸。
她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对寒冬的恐惧。
她意识到,小叔子不仅能解决眼前的问题,更在为那遥远的、看不见的未来,进行着周密的布局。
这种深邃的远见,比那头两百斤的野猪,比那满院的肉食,更能给予她一种可以抵御任何天灾人祸的、终极的安全感。
周辰感受着嫂嫂那温柔的动作,转头对她笑了笑。
他再次望向天边那灰蒙蒙的云层,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嫂嫂,这个冬天,我称之为‘大过滤’。”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力量。
“它会淘汰掉所有愚蠢的、懒惰的、没有准备的人。”
“而我们,要做活到最后的那一批。”
几天之后。
在整个团队的高效协作下,院子里所有的猪肉,都被成功地制成了色泽金黄的熏肉。
它们被整整齐齐地挂在铁山新建的、一个更大更通风的储藏棚里。远远望去,像一座闪闪发光的金色肉山,充满了丰收的厚重感。
盘龙村的秩序,在周辰的铁腕和食物的双重作用下,初步稳定了下来。
但周辰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一个村子的资源,终究是有限的。想要活得更好,想要变得更强,他们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铁、布匹、药材,以及更重要的——信息。
他从储藏棚里,取下那条熏制得最好、香味最浓郁的猪后腿,用油纸仔细地包好。
他对正在清点麻绳的苏媚儿说:
“嫂嫂,家里的事,暂时交给你了。”
“明天,我要带上我们最好的‘商品’,去镇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