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黏稠，腥咸。
旧港区的下水道，是这座城市的排泄口。
这里流淌着并不是水。
是油污，是腐烂的内脏，是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洗刷后的残留。
“咕嘟。”
一团不起眼的黑水贴着长满青苔的管壁蠕动。
它没有固定形状。
像一团活着的石油，悄无声息地滑过生锈的铁栅栏，停在天机府外那条刚疏通的排水渠里。
黑水表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两只浑浊的眼珠子从水面下浮现，死死盯着那扇朱红大门。
代号：水鬼。
隶属：神降议会，c级侦查员。
异能：液化。
只要有水的地方，他就是无形的幽灵。
“萧凡......”
水鬼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仅仅是念出这两个字，他液化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颤抖，激起一圈圈波纹。
昨晚造船厂那一幕，是他这辈子的梦魇。
那个年轻人抽出龙啸天体内毒素的瞬间，泄露出的气息，比议会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使”还要恐怖。
像是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翻了个身。
哪怕只是余威，差点让他当场蒸发。
“必须搞清楚虚实。”
水鬼压下恐惧。
他是专业的。
只要化作水，除非对方是S级感知型强者，否则没人能发现一滩阴沟里的死水。
他顺着排水渠，小心翼翼地流进天机府前院。
院子里很静。
只有虫鸣。
水鬼从地漏缝隙探出一点“头”。
视野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宽大白大褂的少女。
不伦不类。
白大褂松松垮垮，里面是苗疆短打，胸口挂着听诊器，兜里塞满了零食。
阿幼蹲在台阶上。
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对着地上一只癞蛤蟆戳戳点点。
“呵，小丫头片子。”
水鬼心中冷笑。
身上毫无能量波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贪吃鬼。
这种货色，他一口就能把她呛死在肺里。
然而。
下一秒。
阿幼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塞进嘴里。
腮帮子鼓起，一脸幸福。
紧接着，她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紫竹筒。
倒出一点黑色粉末。
洒在癞蛤蟆背上。
“乖哦，小强。”
少女声音甜糯，像是在哄邻居家的小狗。
“这是特制的‘化骨散’，加了薄荷糖粉，凉凉的，不疼哦。”
滋——！
没有惨叫。
癞蛤蟆甚至来不及蹬腿。
黑色粉末接触皮肤的瞬间，皮肉像遇到高温的蜡烛，瞬间融化。
青烟冒起。
三秒。
原地只剩下一副晶莹剔透的骨架，还在微微抽搐。
而那滩融化的血水，竟然没有渗入地下。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阿幼的手指爬进了那个紫竹筒里。
“嘻嘻，收工。”
阿幼晃了晃竹筒，听着里面液体的水声，满意地嚼碎了嘴里的奶糖。
咔嚓。
那是咬碎糖果的声音。
但在水鬼听来，那是咬碎骨头的声音。
排水渠里，那团黑水剧烈抖动了一下。
这特么是哪来的小怪物？！
一边吃奶糖，一边炼尸水？
那种熟练度，那种漫不经心的残忍，比议会里那些专修死灵法术的疯子还要变态！
“危险等级：A！不……A+！”
水鬼不敢再看阿幼。
他怕被那个小怪物抓去炼成那竹筒里的水。
视线微微上移。
他想寻找那个传说中的“萧爷”。
这一抬头。
他差点魂飞魄散。
房梁之上。
一道白影，静静悬浮。
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开，不敢沾染她分毫。
月凝霜赤足悬空，白裙胜雪。
她没有看下面。
她仰着头，看着天边那轮并不圆满的月亮。
但在水鬼眼中，这哪里是美女？
这是一把剑！
一把没有出鞘，却已经将周围空气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绝世凶剑！
寒气。
极致的寒气。
隔着十几米，躲在下水道里的水鬼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粘稠。
那是即将结冰的前兆！
对于液化异能者来说，冰冻就是死亡！
“这……这也是那个萧凡的手下？”
水鬼思维都要冻结了。
一个玩毒的小疯子。
一个深不可测的冰系女魔头。
这小小的天机府，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就在这时。
房梁上的月凝霜，突然低下了头。
那双清冷如冰的眸子，毫无征兆地射向了院角落的排水渠。
没有杀意。
只有一种看见了蛆虫般的、极致的嫌恶。
“脏。”
朱唇轻启。
只有一个字。
嗡！
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排水渠。
水鬼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咔咔咔。
他周围的污水瞬间结成了冰渣！
跑！！！
必须跑！
这女人能看见他！
而且她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必须被清理的垃圾！
水鬼拼了老命，疯狂催动异能。
他不顾一切地化作一股激流，顺着下水道疯狂逃窜。
……
两公里外。
废弃工厂排污口。
“呕——！”
一滩黑水冲了出来，落地化作人形。
水鬼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
太可怕了。
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
看门的都是这种怪物，那个坐在里面的萧凡……得是什么东西？
他颤抖着手，从防水袋里掏出一个特制的卫星电话。
拨通。
“喂……是长老吗？”
“我是水鬼。”
“目标……目标确认。”
水鬼咽了口唾沫，声音还在哆嗦，牙齿打颤。
“那个萧凡……深不可测。”
“不仅是他，他手底下……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用毒的高手，起码A级。”
“另一个……疑似S级的冰系异能者！”
“对！疑似S级！光是眼神就能让我结冰！”
“长老，我建议……立刻启动‘神降’计划的b方案。”
“这块骨头，太硬了，普通的手段根本啃不动！”
……
天机府，大厅。
灯光昏黄。
萧凡依旧坐在太师椅上，手里那本古籍翻到了最后一页。
“主人。”
阿幼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献宝似的举着那个紫竹筒。
“刚才下水道里有个脏东西，一直在偷看。”
“要不要我去把他抓回来喂‘碧玉’？”
房梁上。
月凝霜的身影微微一晃，清冷的声音飘落。
“污秽之物，看了脏眼。”
“若非你没下令，刚才那一剑，他已成冰雕。”
萧凡合上书。
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
哒。
哒。
哒。
“不急。”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金色的数据流一闪而逝。
【万界道韵编辑器：标记成功。】
【追踪目标：神降议会侦查员。】
【状态：极度恐惧，正在汇报。】
萧凡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
“只有让老鼠回去报信。”
“才能引来更大的猫。”
他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
“把门开大点。”
“明天，会有很多‘贵客’上门。”
“记得把挂号费涨一涨。”
“S级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