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色劫·灵根尽毁
凌云霄跟着苏振岳父女走进苏家府邸，庭院里的千年古柏枝干遒劲，树荫下的灵鹿见人来便温顺地蹭了蹭苏清瑶的衣袖，墙角的银丝藤垂落如银帘，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星点微光，落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光影。
灵兰的清雅香气与凝神草的清润灵气交织，透着几分岁月静好。
苏振岳请他落座厅堂，厅堂内陈设简约却不失雅致，墙上挂着苏家先祖的画像，案几上摆着一方砚台与几卷古籍，处处透着书香气息。
侍女奉上灵芽茶，茶汤清澈透亮，三片嫩绿的芽叶在水中舒展，茶香袅袅升起，席间闲谈间，尽是长辈对晚辈的温和期许。
“凌少主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后期，距离圆满只剩一步之遥，这般天赋在海城年轻一辈中实属罕见，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苏振岳呷了口茶，眼中满是赞赏，“清瑶性子内敛，修为虽不弱，却少了些历练，往后若有机会，还望少主多照拂一二。”
“苏伯父过奖了。”凌云霄摆手轻笑，目光不自觉落在苏清瑶身上，她正垂眸为众人添茶，素白的指尖握着青瓷茶盏，动作温婉轻柔，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阴影，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衬得肌肤胜雪。
“清瑶姑娘天赋卓绝，只是行事低调，假以时日，必定远超于我。”
苏清瑶闻言，脸颊微微泛红，抬眼望了凌云霄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轻声道：“凌少主谬赞了，我还差得很远。”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划破庭院的宁静！
像是无数把尖刀划破空气，紧接着是苏家弟子凄厉的惨叫，法器碰撞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阴邪之气如潮水般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苏家府邸，原本清新的空气变得冰冷刺骨。
“不好！是鬼面宗！”苏振岳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周身灵息瞬间暴涨，青衫猎猎作响，袖口的寒月纹在灵压激荡下泛起淡淡银光。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话音未落，厅堂厚重的红木大门便被一股巨力轰然撞碎，木屑飞溅间，几名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衣袍上绣着的狰狞鬼面图腾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红光，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残的光芒。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邪修，左眼戴着一枚铜制鬼面眼罩，周身灵息沉凝如渊，竟是金丹初期的修为，远超在场除苏振岳外的所有人。
“苏振岳，交出《寒月心经》和密钥，本座可以饶你们全族不死！”邪修的声音像铁器摩擦般刺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震得厅堂内的古籍书页簌簌作响。
苏振岳瞬间将苏清瑶护在身后，右手一翻，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出现在手中，剑身刻着繁复的冰纹，正是苏家祖传的法器“寒月剑”。
他脸色凝重如铁，眼神锐利如刀：“痴心妄想！《寒月心经》乃苏家传承至宝，更是上古正道心法，岂容尔等邪修染指！今日便让你们尝尝苏家剑法的厉害！”
话音未落，苏振岳便提着寒月剑冲了上去，剑身裹挟着刺骨的寒气，划出一道耀眼的冰蓝色剑光，直刺为首邪修的面门。
为首邪修冷笑一声，抬手凝聚起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中隐约有无数冤魂哀嚎，与寒月剑的剑光碰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刺耳声响，一股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扩散开来，厅堂内的桌椅摆设瞬间化为齑粉。
“杀！一个不留！”为首邪修厉声喝道，身后的鬼面宗弟子纷纷祭出法器，朝着苏家弟子扑去。
这些邪修个个出手狠辣，招式阴毒，法器上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亡命之徒。
苏家弟子虽拼死抵抗，却终究不敌鬼面宗邪修的凶残与修为压制。
有的弟子刚祭出法器，便被邪修的阴毒招式击中，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有的弟子结成剑阵，却被黑雾腐蚀，灵力溃散，惨叫着倒地不起。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交织在一起，鲜血很快染红了庭院的青石板，顺着石板缝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阴邪之气。
苏振岳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且为首邪修的功法阴毒异常，专门克制苏家的冰系心法。
几个回合下来，苏振岳便已身负重伤，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寒月剑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父亲！”苏清瑶看着父亲节节败退，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被苏振岳死死按住。
“清瑶！拿着密钥走！”苏振岳猛地将那枚刻着寒月花纹的玉佩塞进女儿手中，玉佩触手冰凉，隐隐有灵气流转，“这是《寒月心经》的密钥，也是苏家最后的希望！你必须活着，把功法传承下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苏清瑶推向凌云霄，眼神恳切而决绝，“凌少主，老夫拜托你，护清瑶周全！日后凌云世家若有差遣，苏家上下，万死不辞！”
“父亲！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战斗！”苏清瑶哭喊着想要回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被凌云霄死死拉住。
凌云霄脸色惨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苏振岳浴血奋战的身影，看着苏家弟子一个个倒下，心中满是愧疚与愤怒。
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退缩，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护住苏清瑶。他握紧腰间的龙纹玉佩，运转全身灵力，将苏清瑶牢牢护在身后：
“清瑶，跟我走！我带你出去！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拉起苏清瑶的手，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他运转踏云步，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后院密道的方向狂奔。
身后的惨叫声、打斗声、房屋倒塌声不断传来，像一把把尖刀扎在两人心上，每一步都沉重如铅。
“想走？留下密钥！”为首的邪修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狞笑着追了上来。
他放弃了与苏振岳缠斗，掌心凝聚起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中翻滚着阴邪之力，隐隐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苏清瑶的后背狠狠拍去。
黑雾袭来的瞬间，凌云霄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全身，毛孔都为之收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黑雾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若是被击中，苏清瑶必定尸骨无存。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苏清瑶往前一推，自己则转身迎向那致命一击。
“云霄！不要！”苏清瑶惊恐地呼喊，声音嘶哑，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想要回头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
“噗——”
黑雾重重拍在凌云霄的胸口，他腰间的龙纹玉佩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形成一道护罩想要抵挡，却在阴邪黑雾的侵蚀下寸寸碎裂，发出“咔嚓”的声响。
凌云霄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狂暴的阴邪之力顺着经脉涌入体内，像无数把尖刀在撕扯他的筋骨，丹田处的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溃散，原本清晰可见的灵根仿佛被生生碾碎，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青石板，也溅到了苏清瑶的裙摆上。
“少爷！”赶上来的福伯惊呼着扑过来，他虽修为低微，却还是抽出腰间的短刀，挡在凌云霄身前，对着追来的邪修嘶吼，“你们这些邪魔歪道，休要伤我家少爷！”
凌云霄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中，他看到苏振岳为了掩护他们，被几名邪修围攻，寒月剑脱手飞出，身体重重倒地。
他还看到苏清瑶含泪的眼睛，那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不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苏清瑶喊道：
“清瑶……快跑……往凌云府……找我父亲……”话音未落，他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清瑶望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庞，心如刀绞，却知道不能辜负他和父亲的牺牲。她攥紧手中的寒月玉佩，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
在福伯的拼死掩护下，她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后院的假山密道，身后的苏家府邸，已是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她眼中的血泪。
密道狭窄潮湿，墙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苏清瑶一路狂奔，耳边不断回响着父亲的嘱托、凌云霄的呼喊以及弟子们的惨叫，这些声音像魔咒般缠绕着她，让她几乎崩溃。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冲出密道，看到了崖边那只雪白的灵鹤。
灵鹤见她手中拿着凌云霄的龙纹玉佩（福伯在掩护时塞给她的），温顺地低下了头。她翻身骑上灵鹤，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苏家府邸，泪水再次滑落，心中默念：“父亲，云霄，等我回来！”
灵鹤振翅高飞，朝着凌云府的方向飞去。而此时的苏家府邸，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苏振岳力竭而亡，苏家弟子几乎全军覆没，鬼面宗弟子在搜刮一番后，带着抢到的部分苏家典籍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片狼藉与烧焦的废墟。
不知过了多久，凌云霄在凌云府的主卧床上醒来。周身萦绕着浓郁的疗伤丹药气息，胸口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四肢百骸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酸软无力。
他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却发现经脉中一片死寂，原本奔腾的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丹田处更是空荡荡的，连一丝灵韵都感受不到。
他心中一紧，连忙内视丹田，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窖——原本清晰可见的灵根，此刻竟变得支离破碎，像一堆风化的石头，再也无法凝聚任何灵力。
“云霄，你醒了。”凌啸天坐在床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满是疼惜与愤怒，“鬼面宗已被我联合赵家击退，苏家……苏家只剩下清瑶一个孤女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艰涩，“你的灵根……宗内最好的丹师看过了，阴邪之力已经彻底侵蚀了灵根本源，终究是没能保住。”
凌云霄浑身一震，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被熄灭的火焰。他抬起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能凝聚灵气、挥剑斩敌，曾经能握着赤焰果递给心仪的少女，如今却成了无法修炼的废手。
他从万众瞩目的凌云世家少主，从距离筑基圆满只有一步之遥的天才，变成了一个灵根尽毁、终生无法再踏仙途的废体。
“呵……”凌云霄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眼中充满了绝望与自嘲，“灵根尽毁……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放肆！”凌啸天厉声呵斥，眼中却满是不忍，“你是凌云世家的少主！就算不能修炼，你依旧是凌家的人！
苏家因你而存下一脉，清瑶还在外面等你醒来，你怎能如此消沉！”
这时，苏清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红肿不堪，显然是哭了许久，原本清澈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身上的浅碧色罗裙也沾染了不少尘土与血迹，显得狼狈不堪。
看到凌云霄醒来，她快步走上前，将汤药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云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她说着，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滴在汤药碗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凌云霄看着她眼中的愧疚与自责，看着她孤苦无依的模样，心中的绝望渐渐被一丝执念取代。
他想起苏振岳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自己对苏清瑶的承诺，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就算自己无法修炼，就算自己成了废人，也要倾尽所有，让苏清瑶踏上仙途，让她成为顶尖强者，让她不再受任何人的欺凌。
他强撑着坐起身，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却远不及心中的痛楚半分。
他放下药碗，看着苏清瑶的眼睛，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清瑶，与你无关。保护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后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半年后的玄光宗选拔大会，我一定会让你参加。玄光宗是修仙界顶尖宗门，资源丰富，强者如云，以你的上品冰灵根天赋，定能入选。
到了玄光宗，你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苏伯父的期望，也不要辜负你自己。”
苏清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凌云霄眼中的坚定与期许，泪水再次滑落，却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好！云霄，等我学有所成，一定会回来保护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会为苏家报仇，也会让那些嘲笑你的人付出代价！”
凌云霄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或许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只是那时的他未曾想到，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守护，这份倾尽所有的付出，最终会换来一场撕心裂肺的背叛。
接下来的日子，凌云霄开始为苏清瑶筹备玄光宗选拔的事宜。他的灵根尽毁，成了海城人人议论的笑柄，不少曾经巴结他的家族纷纷变脸，赵家更是多次派人前来嘲讽，称他为“废人少主”。
凌云世家的长老们也对他颇有微词，认为他不该为了一个外姓孤女耗费家族资源，甚至有人提议将苏清瑶赶出凌云府。
“家主！那苏清瑶不过是个孤女，为了她，少主毁了灵根，如今还要动用家族资源为她铺路，这实在不妥！”
大长老拄着拐杖，语气严厉，“玄光宗选拔的名额何等珍贵，理应留给家族内部有天赋的子弟，怎能白白给一个外人！”
“大长老此言差矣。”凌啸天坐在主位上，脸色平静，
“苏家与我凌云世家世代交好，苏振岳更是为了掩护云霄与清瑶而死，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清瑶一把。再说，云霄心意已决，我不能让他寒心。”
“家主！”二长老也站了出来，“可少主如今已是废人，日后凌云世家还需仰仗年轻一辈。
将名额给苏清瑶，无疑是浪费资源！不如将她送走，再为少主寻一门亲事，延续香火才是正道！”
凌云霄坐在一旁，听着长老们的议论，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长老们说的是实情，可他无法丢下苏清瑶不管。
他站起身，对着各位长老拱手道：“各位长老，选拔名额的资源，我会自行筹备，不会动用家族公产。
清瑶是苏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我凌云霄要用性命守护的人，还望各位长老成全。”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议事厅。为了筹备资源，他变卖了自己多年珍藏的法器、古籍，甚至将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都当了出去。福伯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心疼不已，却也只能默默支持他，帮他四处奔走。
苏清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感激与愧疚。她更加刻苦地修炼，将所有的悲痛与感激都化作修炼的动力，修为在短短几个月内便突破至筑基圆满，距离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
她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不辜负凌云霄的付出。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玄光宗选拔大会如期举行。凌云霄不顾身体的不适，亲自陪着苏清瑶前往选拔现场。
看着苏清瑶毅然决然地走进选拔场地的背影，凌云霄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安。他不知道，这一别，将会是两人命运的彻底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