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十分，阳光斜斜地穿过写字楼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我（秦志泉）刚合上电脑，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微凉，就听见办公区东侧传来一阵尖锐的争执声，像根生锈的铁丝刮过玻璃，刺耳得让人皱眉。
“你凭什么动我桌上的文件？说了那是急要的！”女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骄纵，尾音挑得老高。
“王姐让我取一份核对，我看你不在就顺手拿了，谁知道你这么斤斤计较。”男生的声音闷乎乎的，透着点委屈，“再说文件也没弄坏，至于吗？”
我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争执的是市场部的林薇和后勤部的周明。林薇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连衣裙，指甲涂着亮片红，正双手叉腰瞪着周明；周明则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里还捏着那份被争执的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周围已经围了几个同事，有人窃笑，有人小声议论，却没人上前劝架。
“顺手拿？周明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工位！没经过允许动别人东西，你懂不懂规矩？”林薇的声音更尖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我真不是故意的……”周明的脸涨得通红，想解释又被林薇的话堵回去，急得额头冒了汗。
“行了，都是同事，没必要吵成这样。”我走过去，伸手想把文件从周明手里接过来，“文件给我，我帮你放回林薇桌上，误会一场……”
话没说完，林薇突然把矛头转向我，眼神像淬了冰：“秦志泉你别多管闲事！一个后勤部的农民工后代，也配碰我的文件？”
“农民工后代”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周明的父亲确实是工地上的钢筋工，这事公司里少数人知道，没想到林薇会当众拿这个戳人痛处。周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捏着文件的手开始发抖，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薇，你这话太过分了。”我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周明是来帮忙的，就算有误会，也不该这么说话。”
“过分？”林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笑了两声，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我说错了吗？他爸就是个搬砖的农民工，他能进公司当后勤，还不是沾了公司扩招的光？这种人，离我远点都嫌脏，还敢碰我的东西？”
“你住的房子、走的马路、吃的粮食，哪一样不是农民工一砖一瓦盖出来、一镰刀一锄头种出来的？”我压不住火气，声音陡然拔高，“你看不起他们，难道你就比他们高贵？我看他们未必看得上你这种没教养的！”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林薇被我说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秦志泉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打死都不会嫁给农民工，连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嫌掉价！”
“是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像初秋的第一缕寒风，瞬间压过了办公室里的嘈杂。我心头一跳，转头看去——秦小鱼正从走廊尽头走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一丝不苟的低髻，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
她的目光冷冽地扫过围观的人群，原本交头接耳的同事们立刻噤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路。秦小鱼径直走到我身边，微微蹙眉看了眼我紧绷的侧脸，然后转头看向林薇，气场全开：“这位女员工，在公司公开辱骂同事，还带着职业和出身歧视，你觉得很光荣？”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薇被她看得瑟缩了一下，强撑着嘴硬：“秦总，是他先多管闲事……”
“我不管谁先谁后。”秦小鱼打断她，双手环抱在胸前，高跟鞋轻轻点了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公司的员工手册第一条就写着：尊重他人是基本准则。连这点都做不到，留着你只会脏了公司的地。”她抬腕看了眼手表，语气平淡却带着决绝，“你明天不用来了，人事会跟你对接离职手续。”
林薇彻底慌了，脸色惨白如纸：“秦总！我错了！我不该乱说的！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看着她，想起刚才周明通红的眼眶，心里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你刚才说‘打死都不会嫁给农民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别人尊重？你祖上数三辈，谁家不是农民？往上倒腾，谁不是从土里刨食过来的？现在日子过好了，就忘了本了？”
秦小鱼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别激动。她看向还在抽泣的林薇，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多说无益，走吧。”
林薇还想说什么，被闻声赶来的人事专员半劝半扶地带走了。围观的同事见没了热闹，也都讪讪地散开，办公区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周明还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
“周明，没事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文件放回去吧，别影响了工作。”
周明连忙点头，脸还是红的，小声说了句“谢谢秦哥”，转身快步走了。
秦小鱼拉了拉我的手，语气放软了些：“别为这种人生气了，不值得。”
我跟着她往总裁办公室走，心里那股憋闷还没散，眉头依旧皱着。进了办公室，秦小鱼反手锁上门，转身就捧起我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紧抿的嘴角。“还皱着眉呢？”她凑近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我的小乖狗最有正义感了，刚才说得对，说得好。”
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一点口红的甜香，像羽毛一样拂过我的脸颊。我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了些，哼了一声：“就是气不过，那种人太可恶了。”
“嗯，是很可恶。”秦小鱼认同地点头，然后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唇，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微凉又柔软，“但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她又啄了一下，这次带着点耍赖的意味，“你看，骂也骂了，人也开了，气该消了吧？”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我的影子，带着熟悉的温柔和纵容。从记事起，这个被父亲领回家的姐姐就总护着我，小时候我被邻居家的孩子欺负，她会像只小豹子一样冲上去理论；后来定了娃娃亲，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就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如今结了婚，她更是把我护得滴水不漏，却又懂得在我坚持正义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给我撑腰。
“好了。”我点了点头，伸手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颈窝，“不气了。”
秦小鱼笑了，手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滑，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狗。“这才对嘛。”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红烧排骨，再炖个玉米汤，给你顺顺气。”
我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刚才的不快都成了过眼云烟。有她在身边，再大的风浪好像都能被这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好啊，”我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还要加个番茄炒蛋，要放很多糖的那种。”
“知道了，小馋狗。”秦小鱼刮了下我的鼻子，眼里的宠溺快要溢出来，“都给你做。”
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像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年，有争吵，有温暖，最终都汇成了掌心相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