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如同紧绷弓弦上那稍纵即逝的松弛,下一秒便被更猛烈的风暴狠狠撕裂!
“呜——咻——轰隆!!!”
凄厉的尖啸声划破厂房内短暂的死寂,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爆炸并非来自日军的地面进攻,而是来自头顶!一枚大口径迫击炮弹精准地砸穿了厂房屋顶一个本就巨大的破洞,在厂房中央区域轰然炸开!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锋利的钢铁碎片和燃烧的预制板残骸,如同死亡的旋风般横扫四方!
“炮击!隐蔽!”林锋的嘶吼几乎与爆炸声同时响起!他猛地将身边一个还在发愣的新兵扑倒在地,滚入一台翻倒的机床底座下!巨大的冲击波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左臂伤处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剧痛瞬间冲垮了意志的堤坝,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浓烟和尘土呛得他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他挣扎着抬头,透过弥漫的烟尘和跳跃的火光,看到厂房中央区域已经化作一片火海!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士兵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更可怕的是,爆炸点燃了散落地面的机油和一些易燃材料,火舌如同毒蛇般迅速蔓延开来!
“狗日的!他们…他们用燃烧弹!”孙大炮灰头土脸地从一堆瓦砾后爬出来,看着眼前迅速蔓延的火势,目眦欲裂!肋下的伤口在刚才躲避时再次撕裂,鲜血染红了衣襟,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
“动力车间!锅炉房!他们的目标是动力车间!”林锋瞬间明白了日军的意图!常规进攻受阻,他们竟悍然使用燃烧弹和炮击,目的就是引发大火,彻底焚毁整个工厂区!用烈焰来摧毁他们无法轻易炸毁的坚固厂房和核心设备!而动力车间一旦被火海吞没,里面埋设的炸药将如同巨大的火药桶,将一切炸上天!
“救火!快!阻止火势蔓延到动力车间!”林锋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左臂那如同岩浆流淌般的灼痛和搏动,嘶声吼道:“赵小栓!带人,找水!沙土!把所有能灭火的东西都找来!其他人!抢救靠近火源的机器零件!图纸!能抢多少是多少!孙大炮!组织人手,守住通往动力车间的通道!绝不能让火过去!”
命令在混乱中艰难地传递和执行。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部分人疯狂地寻找水源——砸开消防栓(如果还能用)、用头盔从工厂角落的蓄水池舀水、甚至扒开地上的沙袋用土去盖。另一部分人则红着眼冲向那些尚未被火焰吞噬的机器设备,徒手去搬动沉重的零件,抢夺散落在地的技术图纸。赵小栓带着爆破组的人,此刻也化身救火队,扛着能找到的沙袋冲向火场边缘。
然而,火势蔓延的速度远超想象!燃烧弹引燃的火焰异常猛烈,加上厂房内散落的油料和木质结构,火借风势(厂房破洞灌入的风),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浓烟滚滚,热浪灼人,能见度急剧下降!救火的水杯水车薪,沙土也收效甚微!士兵们被浓烟呛得咳嗽流泪,皮肤被灼烤得生疼,靠近火源变得极其危险!
“啊!”一声尖锐的惊呼在嘈杂的救火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锋猛地回头,心脏几乎骤停!只见靠近火源边缘,一个穿着染血护士服的身影被一块燃烧着倒塌下来的木梁逼到了角落!是苏婉!她显然是在抢救一个靠近火源的伤员时被突然蔓延的火舌堵住了退路!火焰在她身前不足两米处肆虐,灼热的气浪烤焦了她额前的碎发,浓烟让她剧烈咳嗽,几乎窒息!
“苏婉!”林锋想都没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左臂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遗忘!他抄起地上一个半满的沙袋,奋力砸向那根燃烧的木梁,火星四溅!趁着火焰被沙土压下一瞬的间隙,他猛地撞开几块燃烧的碎木,一个箭步冲到苏婉身边!
“走!”他一把抓住苏婉冰凉颤抖的手腕,声音嘶哑而急促!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用力,将苏婉从那致命的角落狠狠向外推去!
苏婉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出火舌的舔舐范围,被旁边一个救火的士兵扶住。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只看到林锋的身影被重新腾起的烈焰和浓烟瞬间吞没!那瞬间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头——他推开她时,左臂那极不自然的僵直和脸上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
“林连长!”苏婉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想冲回去,却被身边的士兵死死拉住!
烈焰之中,林锋只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在被炙烤,浓烟呛得他无法呼吸,眼睛刺痛流泪。他刚才用力过猛,左臂伤处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反噬,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支撑着!他迅速扯下脖子上早已被汗水浸透、布满硝烟的毛巾,捂住口鼻,猫着腰,凭借记忆和对厂房结构的判断,在浓烟和火光的缝隙中寻找出路!
“轰!”又是一声爆炸在不远处响起!不知道是炮弹还是引燃了小型弹药!冲击波将林锋掀翻在地,滚烫的碎片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他挣扎着爬起,看到动力车间方向,火光映照下,隐约有日军特工队员的身影在浓烟中闪现!他们似乎在趁火打劫,试图利用混乱强行突入动力车间,或者直接引爆预设的炸药!
“挡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锅炉房!”林锋怒吼,声音在浓烟中显得嘶哑而模糊。他拔出滚烫的驳壳枪,对着动力车间方向隐约晃动的土黄色身影连开数枪!
“哒哒哒!”孙大炮的怒吼和花机关的咆哮声也在动力车间通道方向响起!他带着还能战斗的士兵,依托着残存的掩体,用血肉之躯死死堵住日军特工队试图趁火突袭的路径!子弹在狭窄的通道里横飞,不断有人倒下!
整个工厂区彻底陷入了混乱的炼狱!烈焰在咆哮,浓烟在翻滚,子弹在呼啸,爆炸声此起彼伏!救火的呼喊、战斗的嘶吼、伤员的哀嚎、机器的呻吟……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林锋在浓烟和烈焰中艰难地移动,视线模糊,肺部如同火烧。他看到了赵小栓带着人,用身体扑打着一处试图蔓延向动力车间油料库的小火苗;看到了几个守军士兵徒手从火堆里拖出烧得滚烫的零件,手掌瞬间烫得皮开肉绽也死不松手;也看到了那个黑痣新兵,在混乱中并未积极救火或战斗,反而在靠近林锋刚才被火焰吞没的区域附近,鬼鬼祟祟地翻找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急切和贪婪……
工厂在燃烧,生命在流逝。日寇的疯狂,将龙潭镇最后的据点,彻底化作了焚城的烈焰地狱!而林锋和他的“狼牙”,就在这地狱的中心,为了阻止那最终的毁灭,在烈焰与硝烟中,进行着绝望而悲壮的抗争!左臂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剧痛,在这焚城的烈焰中,似乎也化作了某种不屈的火焰,灼烧着他的意志,支撑着他绝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