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性子老实巴交的阿叔犹豫着问陆执:“这东西,费钱吗?”
陆执直直的看进那双紧张的眼睛里,笑意如泉水般缓缓将干涸的草木浸湿:
“阿叔,要的,需要大家自己给些材料费,不过要得不多,几十文的事。”
那阿叔闻言松了一口气,要是几百文的话,他还要犹豫许久,但几十文,家中能拿出来。
图纸是陆执提供的东西,按道理他可以将这个东西拿去镇上卖,但他早上同李阿叔商量过了。
图纸陆执免费提供出来,李阿叔那边象征性的收些材料费,给村里人将这东西做了,叫大家今年的秋收不再像往日那边疲累,都能舒心松快一些。
这小车,是属于田地的东西。
只有所有需要它的农人都用上了它,它才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往回走的路上,陆执心情松快,采了朵小野花丢给叶析茶,背着手看着叶析茶倒退着走。
他亲昵的喊:“叶茶茶,夫君给你唱首歌听。”
叶析茶直觉陆执唱歌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想拒绝,一个不字到了喉咙边,没来得及张口,陆执已经唱了起来。
“茶茶你坐船头哇,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拉着你的手~”
叶析茶:“……”要疯。
这是陆执之前在的那个世界的一首小情歌,其他情歌陆执不太记得了,但这一首他和他兄弟几个出去玩,那几个总是喜欢唱这首。
考虑到叶析茶不是姑娘,是个小哥儿,陆执稍微改动了几个歌词,这一哼唱出来,他声音清冽,唱情歌还挺合适。
干净的少年音低低的哼唱着,再加上陆执这一副俊朗帅气的皮囊,倒不会显得油腻。
就是那歌词,听着腻人得紧。
“别唱了!”
叶析茶被陆执唱的歌里十分大胆的歌词羞得加快了脚步。
什么恩恩爱爱的,这种歌词叫别人听了去,闹笑话。
“怎么,不喜欢?”
陆执几大步就追上了低着头走在前面想假装不认识他的小哥儿。
陆执肆意的笑开了声音,还不肯放过叶析茶,直接弯着身体,将脑袋凑到叶析茶耳边去,又特意的压低了声音在叶析茶的耳边唱了一遍。
性格内敛的叶析茶被陆执唱得脸红得能滴血,心一横,抬脚一脚踩在了陆执的脚上。
见叶析茶这模样,陆执笑得更肆意了,浪得一批,看起来就像那爱调戏人的流氓混混,一点也不正经。
结果陆执转头一看,一旁田埂上,就见他未来岳父站在那里,脸色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两个许久。
陆执:“……”
陆执摸了摸鼻子,好不容易调戏叶茶茶一次,还正好被人家父亲给看到了全程,陆执怀疑背地里有狗东西在搞他。
爷婿两个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陆执脸皮更厚一些,成功的将未来老丈人给看得不好意思,率先转过了头去。
“茶茶,回家了。”
叶三爷将叶析茶喊着回了家,他路过陆执身边的时候,眼神杀气腾腾的瞪了陆执一眼。
忍了又忍,叶三爷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还未成亲,你们俩收敛着些。”
这几日陆执这小子天天爬他家院头学猫叫,叫他儿子出去见面不说,现在还是白日,就在这村子里调起了情。
叶三爷带着叶析茶往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想起他这几日身上多出来的蚊子包,没忍住,又转回来转告陆执:
“你学的猫叫声,一点也不像!!!”
“难听死了。”
叶三爷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特别贴切的形容词:
“还很,做作。”
大秋天的,谁家小猫一晚上叫得发春似的,尾音还带点浪波儿?
叫人一听就觉得做作得不行。
每次叶三爷听见自家院墙上传来特别浪的猫叫声时,他眼皮一跳,头都不敢抬,生怕一对视上趴在院墙上的陆执,两人都尴尬。
一旁听见自家父亲形容陆执的叶析茶笑得眉眼弯成一轮浅浅的月牙,浅淡的茶色在眸底似水的轻晃悠着。
叫得比猫儿发情还浪的陆执第一次听见未来岳父这般形容他,这下再厚的脸皮也不顶用了,脚趾在鞋子里面,悄悄的抓着地。
叶三爷以为他今日说了这么一番话,得连着好几日,陆执这小子都不好意思再来他家。
毕竟因为得注意着孩子的动静,在叶析茶出去的时候,叶三爷得顶着一院子的蚊子,等叶析茶回来后,才放心的进屋睡觉。
农家附近,这秋日的蚊子真的很毒。
他们小情侣两个倒是每天晚上聊得十分快活了,就是苦了叶三爷,一把年纪了,还得坐在院子里面,被蚊子叮得满头是包。
白日叶三爷含着一口怨气说出了那话,本以为陆执得缓个五六天,不好意思来他家,他能跟着也缓缓。
谁知道陆执最大的优点就是,格外的会自我调节和安慰,回去想了这事几分钟,就自己给自己劝开了。
他声音叫得浪,那是因为喜欢叶析茶。
这个哪里算得上是坏事。
想清楚关键点,陆执今晚又去爬了叶家墙头,那猫叫声,甚至还叫得更浪了。
叶三爷忍无可忍,今晚直接勇敢的抬起了头,同那院墙上的人对视上。
结果陆执十分热情的朝他挥手,笑意满脸。
就,真是一点也不掩饰了呗,叶三爷对着空气瞪眼发怒。
第一回合,叶三爷败。
叶析茶顶着自家父亲的死亡视线,硬着头皮说着同往日一模一样的话:
“父亲,我出去割些草。”
“喂,喂鸭子。”
昨日喂了大雁,今晚要喂鸭子。
话说完,叶析茶没看他爹的脸色,低着头加快脚步往外走。
直到出了门后,叶析茶轻轻松了一口气。
往日还在京城的时候,叶析茶最怕的就是他父亲生气,对方眉一皱起来,他压根不敢跟他父亲对着干。
往日侯府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小院子,一天之内见不了几面,那时叶析茶同他父亲感情倒是有些生疏。
直到搬到了桃花村,家里事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要商量着来,他便不怕他父亲了。
“你父亲没为难你吧?”
陆执看见全头全尾的叶析茶,忍不住好好的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叶析茶摇摇头,他反而伸出手,对陆执道:“你低下头来。”
听见叶析茶这个要求的陆执顿时眉飞色舞,低下脑袋的同时,浪话一茬茬的。
“怎么,想亲我?”
见陆执跟只大狗狗似的低下脑袋,叶析茶伸手摸上了他的脸,手指捏着陆执的脸皮,摇头认真道:
“不,我是想摸摸你的脸皮,同我的是不是不一般的厚度。”
陆执心里蹦哒着的小鹿被叶析茶一句话给杀死了。
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那种。
不过看见这么鲜活漂亮的小哥儿,还是他未来夫郎,陆执同他生不起气来,安静的半蹲下身来叫叶析茶好好摸摸他的脸。
摸了半晌后,叶析茶才出声: “陆执,在京城,没有哪一个男人,会让小哥儿好好的摸他的脸。”
“你怎么,我一说,就顺着我了。”
男子大多视哥儿低贱,除了床底欢好时,平日不会轻易叫哥儿近他们的身体。
可叶析茶和陆执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说要摸陆执的脸,对方就安静的蹲下来叫他好好摸个够。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陆执都在平等且珍视的对待着他。
陆执并未因为他是哥儿的身份,就故意的低视他。
叶析茶想,陆执,同其他男子是不同的。
陆执收起眼中的戏谑,黑色的眼底落下一层温和从容的光: “你是我未来的夫郎,人生唯一的伴侣,不让你摸,还能叫谁摸?”
“叶析茶,你记好,我娶你,从一开始,打的便是往后死了也一起进同一个棺材板里面的主意。”
“这个世道,别的男子怎么对他的夫郎,我不管,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哥儿,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明明只是一段很普通的话,但叶析茶听了,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眼眶不自觉湿润。
叶析茶抱住陆执的腰身,声音微不可察的道:“陆执,这一辈子,我只给你当夫郎。”
两人这一抱,就抱了许久,坐在院子里的叶三爷有些坐不住,时间太长,他怕这两个小年轻的没轻没重,直接胡来。
腿长在叶析茶自己的身上,他这个当爹的是想管也管不住,只能每天盯紧了这两人。
好叫他们别在婚前犯了规矩。
“咳咳……”
坐不住的叶三爷最后还是担心的出去,站在院门旁边,犀利的目光直视着不远处的小情侣。
跟只鬼似的,就站在那里看着陆执他们两个。
十分可怕。
眼见两人没注意到他,叶三爷忍不住又加大了声音,使劲的咳了咳。
叶析茶靠着陆执的颈窝,不舍的同陆执分开:“我要回家了,你也早些回去。”
闻言,陆执情绪上头,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三爷。
瞪完后,他才想起来对面那个是他未来老丈人,瞪不得。
当下表演了什么叫一秒变脸,从怨气冲天到笑意满面。
叶三爷开始有点担忧,这小子有两副面孔,让茶茶同他成亲,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接下来的十多天,整个桃花村全部人都在忙活着秋收小麦的事,因为有了那个小麦车的帮助,小麦从割下来到脱粒,整个过程,比往年,竟快了一倍。
才十日左右,便是那村中麦子地最多的人家户也都收完了所有地里的麦子。
陆执这下彻底成了桃花村的红人,还有的人亲戚传亲戚,竟叫他整个镇上,也出名了一把。
村里的人今年没吃什么苦头,就将小麦给收了存起来,家中的劳动力还空出了许多时间去镇上打零工,陆家几房的叔伯也是如此,最近都在忙着去镇上做短工。
家里的伯娘们,则是开始准备陆执和陆维清的婚事。
没错,陆维清也要成亲了。
对象就是叶析茶的堂姐叶娇然,吴老太太最闲,她在秋收那阵子给撮合的。
叶娇然喜欢会读书的读书人,一心想找个好夫婿,压叶析茶一头,她见陆维清长相不差,又老是听旁人说陆维清读书多么多么有天赋,心中便起了意。
陆维清那边倒是不想同意,但他那几日都躺在床上,吴老太太全程办事风风火火,只支会了他一声,连对方拒绝的话都不听,就给把事给办了。
后面他见了那叶娇然一面,见对方眉眼同叶析茶的眼睛有些相似,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拒绝成亲的话竟也没再提起过。
对于同时嫁给陆家两个孩子这事,叶家竟也没有什么说辞。
为着方便,吴老太太拍板决定,到时候陆执和陆维清的婚事放在同一天办。
陆执暗道晦气,他人生就这么一次成亲,怎么哪哪都有陆维清这个家伙在。
婚期已定,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活,叶析茶最近晚上也不出来见陆执了,忙着做他们二人的婚服。
陆执无聊,一天天的混着日子过,偶尔想看书了,就看会书,相比起整日闷在房间里看书的陆维清,他在陆家众人的眼中,真的很像去学院混日子的学渣。
直到婚期前几日,陆维清在饭桌上同老太太提起,他有几位关系要好的同桌,他同他们写了信,成亲那日,可能有些一起读书的朋友会来桃花村。
吴老太太惊了,陆执也惊了,不只她们俩,整个陆家人都觉得局促了起来。
一堆读书人要来他们家,这放眼整个桃花村,也是独一份的人家户。
吴老太太擦着泪,一个劲的叹:“好啊,阿奶果然没看错你,你果然是我们陆家这三辈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陆执也惊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在镇上的学院里,也有一院子的狐朋狗友。
之前在学院里的时候,一堆人玩着,就曾经开玩笑过,说陆执要是瞒着他们几个偷摸着成了亲,不通知他们吃席。
他们非得将陆执揍成陆扁扁。
当陆扁扁太可怕了,陆执吓得直接就举起了手,高声道:
“阿奶,我也有朋友要来吃席。”
陆执眼尾上挑,罕见的有些心虚,而且,他朋友有点多,他们家这个院子,可能装不下。
没办法,都怪他魅力太大,学院里的一只小狗都想和他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