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刚过，灵江就刮起了刺骨的寒风。码头的谷仓里堆满了新收的稻谷，葛麻布和草药茶的订单也源源不断，村民们正忙着打包货物，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可这份热闹里，却藏着一丝隐忧——北坡的青岩村接连派来三波人，想要赊购粮食，都被刀疤脸按规矩回绝了。
“陆当家，青岩村的人又来了，说愿意用山上的木材抵粮，可那些杂木根本不值钱。”刀疤脸搓着冻红的手，走进议事棚，“我看他们眼神躲闪，说不定是想赖账，去年隔壁村赊的粮至今还没还呢。”
陆承宇正翻看着账本，闻言皱起眉头。青岩村地处灵江上游的山坡，土地贫瘠，今年又遭了旱灾，粮食歉收，早有耳闻村里闹了粮荒。可码头的粮食要留着过冬，还要供应织布坊和造船场的口粮，实在经不起赊欠。
林晚秋端着刚煮好的草药茶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轻声道：“青岩村的村长李老栓我见过，去年挖支渠时他还来帮过忙，不像是赖账的人。或许他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话音刚落，老秀才抱着一摞古籍匆匆进来，喘着气道：“不好了！刚听说青岩村有孩子饿晕了，村民们正往山里逃，说要去外地讨饭呢！”
陆承宇猛地站起身：“备粮！我亲自去青岩村看看。”他让人装了十袋稻谷、五筐红薯，跟着刀疤脸往青岩村赶。刚到村口，就见几个妇女抱着孩子坐在石头上哭，孩子们瘦得皮包骨头，嘴唇干裂，手里攥着半块树皮。
李老栓闻讯赶来，看到陆承宇，老脸一红，搓着手道：“陆当家，让你见笑了。实在是……实在是没粮了，村里已经断炊三天了。”他领着众人往村里走，只见家家户户的烟囱都没冒烟，晒谷场空空荡荡，连只鸡都看不到。
陆承宇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泛起酸楚。他让人把粮食卸下来，对李老栓说：“这些粮先给村民们应急，不够再跟我说。”李老栓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陆当家，你就是青岩村的救命恩人！这粮我们肯定还，开春就用新粮还！”
陆承宇赶紧扶起他：“还债不急，先让村民们吃饱肚子。对了，你们村的木材虽然不值钱，但山上有没有草药或者野果？我们码头的草药铺和织布坊正需要原料，不如用这些抵粮钱。”
李老栓眼睛一亮：“有！山上有野山楂、酸枣，还有不少柴胡、桔梗，就是以前没人收，都烂在山里了。”陆承宇笑道：“那正好，让村民们去采摘，我们按市价收，折算成粮钱，这样你们既能换粮，也不用欠账。”
回到码头，陆承宇召集众人开会，宣布了“以物换粮”的法子：青岩村的村民可以用草药、野果、木材等原料换粮食，码头按质论价，绝不压价。长老也点头赞同，用葛部话对族人说：“帮他们，就是帮自己。以后他们有粮了，也会帮我们。”
第二天一早，李老栓就带着村民们背着草药和野果来了。盐穗娘和老药婆负责验收草药，把柴胡、桔梗挑出来晾晒，野山楂和酸枣则交给妇女们去核，准备做成山楂糕和酸枣酱，卖给商船。陆承宇让人按斤两给村民们发粮，村民们捧着沉甸甸的稻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没过几天，刀疤脸就发现了问题。有村民为了多换粮，把烂掉的野果混在好果里，还有的把杂草当成草药来充数。刀疤脸气得把混假的草药扔在地上：“这是糊弄谁呢！再这样以后不给你们换粮了！”村民们慌了，纷纷解释是不小心混进去的，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李老栓闻讯赶来，看到地上的杂草和烂果，气得发抖。他捡起一根棍子，对着混假的村民就打：“我们青岩村的人脸都被你们丢尽了！陆当家好心给我们换粮，你们竟然干这种缺德事！”
陆承宇和林晚秋正好赶来，赶紧拦住李老栓。林晚秋看着村民们惶恐的表情，轻声道：“或许他们是太饿了，才犯了糊涂。这样吧，我们教大家怎么分辨草药，怎么挑选野果，以后按规矩来，只要东西合格，肯定给大家换粮。”
她让人把盐穗娘和老药婆请来，现场教村民们认草药。盐穗娘拿着柴胡说：“柴胡叶子细长，根是黄褐色，闻着有苦味；这杂草叶子宽，根是白色，没有味道，可别再混在一起了。”老药婆则教大家辨认桔梗：“桔梗的根像萝卜，开蓝紫色的花，能治咳嗽，不是这种开小白花的野草。”
村民们学得认真，拿着草药反复比对。混假的那个村民红着脸说：“陆当家，晚秋姑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陆承宇摆了摆手：“知错就改就好，以后好好采摘，粮食管够。”
为了防止再出问题，陆承宇让人在码头设了“验收台”，由盐穗娘、老药婆和阿石负责验收，合格的原料当场过秤，发粮凭证，村民们凭凭证去谷仓领粮。这样一来，既规范了流程，也避免了纠纷。
青岩村的村民们尝到了甜头，采摘原料的积极性更高了。每天天不亮，村民们就背着竹筐上山，中午带着满满的草药和野果来换粮，下午再去山上采摘。李老栓更是带头把家里的存粮拿出来，分给村里的孤寡老人，说：“陆当家这么信任我们，我们也得守规矩，互相帮衬。”
可新的麻烦又出现了。灵江上游的黑风寨听说青岩村能从码头换到粮食，竟然派人来敲诈，说要“抽成”，不然就不让村民们上山采摘。村民们吓得不敢上山，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快吃完了。
李老栓急得团团转，跑到码头求助。刀疤脸一听就火了：“黑风寨的土匪太嚣张了！看我带护江队去收拾他们！”陆承宇按住他，沉吟道：“黑风寨人多势众，硬拼不是办法。不如先送些粮食过去，稳住他们，再想对策。”
林晚秋也点头：“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村民们能安心采摘。我们先给黑风寨送些粮，就说以后每月给他们送一次，条件是不准骚扰青岩村的村民。等开春后，再联合周大人围剿他们。”
陆承宇让人装了五袋稻谷，亲自送到黑风寨。寨主周虎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看到粮食，眼睛一亮：“陆当家倒是识相！只要每月送粮，青岩村的人随便采！”陆承宇强压着怒火，笑道：“一言为定，要是你们不守规矩，这粮可就没了。”
回到码头，陆承宇立刻给周大人写了信，说明黑风寨的情况，请求派兵围剿。周大人很快回信，说开春后就派兵，让码头先稳住土匪。
接下来的日子，青岩村的村民们终于能安心上山采摘了。他们不仅采草药和野果，还发现山上的野蚕丝能用来织布。李老栓带着村民们把野蚕丝收集起来，送到码头的织布坊。葛部的妇女们一看，惊喜道：“这蚕丝又细又软，混在葛麻里织，布会更光滑！”
林晚秋试着用野蚕丝和葛麻混织，果然织出的布又结实又柔软，比纯葛麻布更受欢迎。吴掌柜看到新布料，当即下了五十匹的订单：“这布在江南府肯定卖疯了！以后野蚕丝有多少要多少！”
青岩村的村民们更高兴了，每天除了采摘草药和野果，还专门收集野蚕丝。李老栓算了算，用野蚕丝换的粮，比以前多了一倍，村里的粮荒彻底解决了。他特意带着村民们给码头送了块“恩重如山”的牌匾，挂在灵泉门旁。
开春后，周大人果然派了兵来围剿黑风寨。陆承宇让刀疤脸带着护江队和青岩村的村民当向导，熟悉地形的村民们领着官兵从后山偷袭，一举端了黑风寨，活捉了周虎。村民们拍手称快，李老栓对陆承宇说：“陆当家，多亏了你，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怕土匪了！”
粮食的问题解决了，青岩村和灵泉码头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李老栓组织村民们修了条通往码头的小路，方便运送原料和粮食。村民们还主动帮码头开垦新的荒地，种上葛藤和肥田草。陆承宇则派老石和葛部的青年去青岩村，教村民们挖渠灌溉和堆肥的法子，让贫瘠的土地也能种出庄稼。
初夏的一天，青岩村的新稻种第一次收获。李老栓带着村民们挑着新米来码头，把米倒进谷仓：“陆当家，这是去年借粮的还粮，还有今年的新米，给大家尝尝鲜！”陆承宇打开米袋，只见米粒饱满，色泽金黄，忍不住赞道：“这米种得好！比我们码头的稻子还饱满。”
李老栓笑道：“都是你教的堆肥和灌溉法子管用！以后我们村的粮食再也吃不完了，还能卖给码头当口粮！”陆承宇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以后我们长期合作，你们的粮食、原料我们全收，我们的稻种、技术也给你们用。”
当天，两村在码头办了“同心宴”。青岩村的村民们带来了新米做的米饭、野果酿的酒，码头的村民和葛部人则准备了葛麻布做的衣裳、草药泡的茶。李老栓端着酒杯，对陆承宇和长老说：“以前总觉得山高路远，两村不搭界。现在才知道，互相帮衬，日子才能过红火。这都是陆当家用粮食换回来的信任啊！”
长老也举杯回应：“信任，比粮食金贵！以后青岩村就是我们的亲人，一起种粮，一起织布，一起过日子！”众人纷纷举杯，笑声和欢呼声在码头回荡。
老秀才拿着纸笔，在一旁记录着这一幕，笑着说：“这‘以粮换信任’的故事，可得记进《灵泉码头纪事》里！让后人都知道，善意能换真情，信任能当饭吃！”
林晚秋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满是温暖。她望向青岩村的方向，小路蜿蜒，直通码头，就像一条连接着信任与情谊的纽带。江风拂过，带着新米的清香和草药的芬芳，远处的灯塔亮了起来，铜铃声清脆悦耳。
陆承宇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碗新酿的米酒：“尝尝，用青岩村的野果酿的，很甜。”林晚秋喝了一口，清甜的酒香在舌尖散开。她知道，以粮换信任的故事，只是灵泉码头众多故事中的一个。只要怀揣着善意和真诚，愿意伸出援手，就会有更多的信任与情谊生根发芽，让灵江沿岸的日子，像这米酒一样，越来越甘甜，越来越红火。
同心宴的余温还没散去，青岩村与码头的合作就迎来了新契机。入夏后，江南府的绸缎商张老板带来个棘手订单——要一百匹“丝麻混纺云纹布”，不仅要求纹路细腻，还得用灵江特有的“露水草”染色，半月内交货。这露水草只长在青岩村后山的阴坡，此前从未有人大规模采摘过。
陆承宇立刻找来李老栓商议，李老栓拍着胸脯应下：“露水草好找！只是采摘时得带竹刀，不能伤了根，不然来年就长不出来了。我这就组织村民上山！”可转身他又犯了愁，“只是村里壮丁大多去帮码头开垦荒地了，剩下的老弱妇孺怕是赶不及。”
“我带护江队的弟兄去帮忙！”刀疤脸主动请缨，“再让葛部的青年跟着，他们识草药的本事比咱们强，还能教村民们怎么保存露水草。”阿石也连忙点头：“我去！能帮着翻译，还能教大家分辨真假露水草。”
次日天未亮，两村的队伍就背着竹筐、扛着竹刀出发了。青岩村的老药婆走在最前，指着路边的野草说：“露水草叶子带白霜，茎秆发红，掐断有黏汁，可别跟‘苦丁草’弄混了。”葛部青年阿木跟着补充：“采的时候留三寸根，埋回土里浇点水，秋天还能再收一茬。”
众人分散在阴坡上，指尖沾着晨露忙碌。刀疤脸虽粗手粗脚，却学着老药婆的样子小心掐草，生怕伤了根茎；阿石一边帮村民装草，一边用双语核对数量，忙得满头大汗。正午时分，队伍背着沉甸甸的竹筐返程，露水草堆得像小山，连张老板派来的监工都忍不住赞叹：“这速度，江南府找不出第二家！”
可新的难题接踵而至。露水草染色需经“晒青、发酵、蒸煮”三道工序，码头的妇女们从没试过，染出的布料不是颜色发暗，就是纹路被染花。张老板的监工急得直跺脚：“再染不好，订单就要取消了！”
林晚秋正对着染坏的布料发愁，李老栓领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来了：“晚秋姑娘，这是村里的老染匠陈老爹，他年轻时跟着师父学过植物染色，说不定能帮上忙！”陈老爹摸了摸染坏的布，皱着眉说：“露水草得晒足三个日头，发酵时要加半勺酒糟，蒸煮时火候不能太急，不然颜色锁不住。”
林晚秋立刻让人按陈老爹的法子准备。陈老爹手把手教妇女们晒草，每翻动一次都要念叨：“要让每片叶子都见着太阳，不然染出来的色不均。”发酵时，他盯着瓦缸里的草汁，精准地撒入酒糟：“多一分太酸，少一分不发酵，就得这个量。”葛部的妇女们学得认真，阿秀还特意用双语记下步骤，写在布片上贴在染坊墙上。
三天后，第一批染好的布料出炉——青褐色的底色上，云纹像蒙着层薄雾，摸起来光滑柔软，比预期的还要好。监工捧着布料大喜：“成了！这布定能卖个好价钱！”张老板闻讯赶来，当场又追加了两百匹的订单，还特意给陈老爹封了红包：“老丈人的手艺，真是绝了！”
订单圆满交付后，陆承宇特意在染坊旁盖了间“传艺屋”，请陈老爹教两村的妇女染色技艺。陈老爹也不藏私，把“露水草染”“山楂红染”“艾草绿染”等法子全教了出来，还笑着说：“以前这手艺怕失传，现在教给这么多人，我也能放心了。”
秋分时，青岩村的稻田迎来大丰收。村民们推着新米来码头交货，谷仓里堆得满满当当。李老栓算了笔账，今年不仅还清了所有粮食，还结余了不少，村里甚至盖起了三间新学堂，专门请老秀才来教孩子们读书。
“陆当家，这是给孩子们的新课本，上面印着双语词汇，您看看！”李老栓递来几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灵江童蒙读本》，里面既有汉字，又有葛部话标注，还有农具、草药的插图。老秀才在一旁补充：“以后青岩村的孩子也能学双语，长大了不管是种粮还是织布，都能派上用场！”
陆承宇翻着课本，心里暖意融融。这时，刀疤脸兴冲冲地跑进来：“陆哥，周大人派人来了！说要把咱们‘以粮换信任’的法子推广到整个江南府，还让您去府城给各地农官讲课呢！”
消息传开，码头和青岩村都沸腾了。村民们围着陆承宇欢呼，李老栓激动得热泪盈眶：“咱们这不起眼的换粮法子，竟然能帮到更多人！这都是您的功劳啊！”陆承宇摆了摆手：“是大家的功劳！没有青岩村的实在，没有葛部的技艺，哪有今天的日子？”
出发去府城前，陆承宇带着林晚秋去了青岩村后山。山坡上，露水草长得郁郁葱葱，村民们正忙着采摘；稻田里，新稻穗沉甸甸的，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远处的码头传来织布机的声响，与灵江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动听。
“你看，当初的一袋粮食，换来了现在的光景。”林晚秋轻声说。陆承宇点头，望着连绵的青山和江水：“粮食换的不是信任，是真心换真心。以后不管遇到啥难处，只要两村齐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江风拂过，带着稻谷的清香和染布的芬芳。林晚秋知道，以粮换信任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流淌的灵江水，那些传承的技艺，那些交织的笑语，早已把灵泉码头、灵江葛部和青岩村连在了一起，在江南大地上，织就了一幅最温暖的民生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