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在一种混合着期待与忐忑的氛围中公布了。李黎毫无悬念地稳居班级榜首,各科成绩接近满分,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小小山峰。而米小圈,则在那份沉甸甸的排名表中段,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数学,竟然比月考又进步了八分。语文和英语,虽然依旧不算出色,但也勉强脱离了危险的边缘区。这个成绩,对于曾经的米小圈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看着成绩单,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庆幸,有释然,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成就感。
王老师在讲台上总结这次考试,表扬了进步显着的同学。当念到“米小圈,数学进步很大,值得鼓励”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米小圈顿时觉得脸上发烫,下意识地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旁边的李黎。
她依旧坐得笔直,目光平静地看着讲台,仿佛老师的表扬与她无关。但米小圈似乎看到,她的嘴角,有那么一瞬间,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他的错觉。
下课铃响,王老师刚走出教室,米小圈就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李黎,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得意,又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喂,听到没?老师表扬我了。”
李黎正在整理下一节课的课本,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反应让米小圈有点挫败,就好像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不甘心地追问:“那个……数学能进步,……嗯……那个复习资料,好像……还有点用?”
他本来想说得更直接点,比如“多亏了你的资料”,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别扭,硬生生拐了个弯。
李黎整理书本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他那副想炫耀又强忍着、想问感谢又不好意思的表情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没什么情绪地说:“资料是死的,能考多少分,是你自己的事。”
米小圈又被噎了一下,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悻悻地转回身,在心里腹诽:这个人,真是……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然而,就在他拿出下节课的教材,准备结束这场不愉快的对话时,感觉自己的文具盒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一块方方正正的、印着小白兔图案的奶糖,被人从桌子那边飞快地推了过来,正好停在他的铅笔旁边。奶糖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
米小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才迅速将糖和纸条一把抓过来,攥在手心里。
纸条很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边角料,上面是那熟悉的、工整而清秀的字迹,只有短短五个字:
“算你有点用。”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语气甚至带着她一贯的、居高临下的评价意味。可就是这五个字,让米小圈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红了。
他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感觉指尖都在发烫。他几乎能想象出李黎写下这行字时,那副故作镇定、甚至可能微微鼓着腮帮子的别扭样子。
他偷偷剥开糖纸,将那颗奶白色的糖果塞进嘴里。浓郁的奶香瞬间在舌尖化开,甜得有点发腻,却奇异地驱散了刚才那点小小的不快,连带着心里都变得软绵绵、甜丝丝的。
他转过头,想对李黎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糖很甜”也好。却看见李黎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无比专注”,连耳根都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不想给他任何对话的机会。
米小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着“算你有点用”的纸条展平,夹进了他那本因为经常翻阅而显得有些破旧的数学书里。
窗外,是北方冬天特有的、高远而湛蓝的天空。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课桌上,暖洋洋的。学期的尾声将近,空气中似乎也少了几分开学初的剑拔弩张,多了一丝慵懒和缓和。
米小圈含着嘴里的奶糖,感受着那浓郁的甜味,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假装看书、实则连脖子都僵直了的同桌。
这个学期,好像就是从那张写错字的恶作剧纸条开始,经历了分界线、记名字本、苛刻的借笔记条件、早读的笔尖和风油精、抄作业被抓的窘迫、被迫跑800米的痛苦、考场上看到的汗湿的校服后背、还有刚才这张别扭的“表扬”纸条……
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同桌,好像……也不算太坏。
至少,这颗奶糖,真的很甜。
而那张被仔细收藏起来的纸条,则像一个小小的句号,为这兵荒马乱、却又悄然改变的第一个学期,画上了一个带着奶香和别扭温度的结尾。他知道,下个学期,他们可能还是会有争吵,有对抗,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