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失利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米小圈的心头,但也彻底激发了他的斗志。他不再沉溺于情绪,而是将那张写着三个问题的纸条贴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开始了近乎严苛的自我剖析和针对性训练。
然而,高中的知识体系环环相扣,难度陡增,很多时候,仅靠自学和埋头苦读,就像在迷雾中独自摸索,效率低下且容易再次迷失方向。米小圈遇到了瓶颈——一道物理竞赛难度的力学综合题,涉及多个物体、复杂受力分析和能量动量守恒的综合应用。他对着题目枯坐了一个晚自习,草稿纸用掉了好几张,思路却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他知道,这道题的难度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独立解决的能力范围。他也知道,谁能帮他——那个坐在他前排,物理几乎次次满分的女孩。
可是,开口求助,对于此刻的米小圈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那三十名的落差不仅仅是数字,更像是一道无形的心理屏障。他害怕看到她或许会流露出的、哪怕只有一丝的无奈或者“这么简单都不会”的眼神,那会比冰冷的排名更让他难以承受。
课间,他捏着那张写满失败尝试的草稿纸,手心沁出细密的汗。他看着前排李黎的背影,她正和林雪讨论着一道化学题,侧脸专注而平静。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一次尝试,失败。
又一节下课,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演练着措辞:“李黎,这道题……能帮我看看吗?” 他甚至已经微微前倾了身体,准备伸手去碰她的椅背。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内心的怯懦再次占据了上风。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将草稿纸揉成一团,塞进了桌肚。
第二次尝试,失败。
就这样,一整天,他都在这种“鼓起勇气——临阵退缩——自我谴责”的循环中煎熬。那道难题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无法开口求助的窘迫,更是雪上加霜。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沙沙声。夕阳的余晖将教室染成温暖的橘黄色。米小圈盯着那道依旧无解的难题,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内耗折磨疯了。
他想起她递来的纸条,想起她那冷静到近乎“无情”的三个问题。她想要看到的,不是一个被挫折打垮、连求助都不敢的懦夫,而是一个能直面问题、寻找方法、不断前进的同行者。
这个认知像一道光,瞬间穿透了他心中的迷雾和怯懦。
他不再犹豫。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任何心理建设,几乎是凭借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他伸出手,用指尖,极轻、却无比坚定地,戳了戳李黎的后背。
李黎正在演算一道数学题,感受到背后的触感,她停下笔,微微侧过头,目光带着询问。
米小圈的心跳如擂鼓,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避开她的目光,将自己那张被揉皱又抚平、画满混乱草图的纸,递到了她的桌角,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发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这道题,我……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思路……能……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她的反应,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椅子挪动的声音。李黎完全转过了身,面向他。她没有立刻去看那道题,而是先看了看他低垂着的、几乎要埋进桌子里的脑袋,和他那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的手。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
她伸出手,拿过了那张草稿纸,目光快速地在上面扫过。
“受力分析这里,”她拿起自己的笔,在米小圈混乱的图上清晰地标出了几个力,“隔离法,先分析A物体,它受到重力、支持力、b对它的摩擦力和压力……”
她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像一股清泉,缓缓流入米小圈焦灼的心田。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这很简单”的意味,只是纯粹地、专注地帮他梳理着思路。
米小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她专注讲解的侧脸,看着她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清晰线条,心中那块沉重的巨石,仿佛瞬间被移开了。一种混合着巨大 relief(解脱)和感激的情绪,汹涌地淹没了他。
他赶紧拿起笔,跟着她的思路,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
“……所以,这里联立这两个方程,就能解出临界速度了。”李黎讲完最后一步,放下笔,看向他,“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米小圈重重地点头,思路豁然开朗的感觉让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谢谢你,李黎!”
李黎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嘴角,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
“嗯。”她应了一声,转回身去,继续自己的学习。
米小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力量。这一次鼓起勇气的提问,不仅仅解决了一道难题,更打破了他心中的枷锁。他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从不失败,而是在失败后仍有勇气寻求帮助,继续前行。而她,永远是他可以放心求助、并会得到最理性也最有效帮助的那个人。这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他感到安心和充满动力。